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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不在,知音難求。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思秦,你我不恨相負,只恨殊途。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見-戴思秦
他在潁州軍中十餘載,位至中軍,文官之首。
多少兵丁,多少戰馬,多少火炮,多少錢糧,多少營帳,他日夜操心,瞭如指掌。
然則這卻是他第一次進這軍牢。
鋼牢大枷,鐵索重鐐。這本是關押敵軍被俘大將之地,倒不成想今日被用來關他這一個半分武藝也不通的文人。
他帶著木枷,半靠半坐在地面之上,但覺寒氣逼人,直透入身體。冬末春初的天氣,仍舊能冷到骨子裡。他費力的往被枷扣住、鎖著重鐐的手上呵了口氣。微白的寒霧嫋嫋而升。
牢頂的月光透過氣窗映了進來,清朗朗的灑落在他臉上。
殘月如鉤。
細細算來,沈浣已走了十餘日。她派人星夜快馬帶回的解毒方子也已到了三日。
他微微一嘆。從鹿邑到鹽城,千里之遙,三日去三日回,這方子來得如此之快,可見沈浣費了多少心思。只是每次侍衛端給他熬好的藥,都被他悄聲倒出了窗外。
從他三日前收到接頭人傳給他的密令,讓他送去潁州軍鹿邑佈防圖的時候,他便知道,四十五門將軍炮的被劫,讓蕭策徹底震怒。這一紙密令,只怕是蕭策狠心曝露葬送了不少他在元軍中的臥底細作,才假傳出來的,只為清查營中奸細。
事已如此,這藥用與不用,又有何區別?
只可惜了沈浣一番拳切心意。
鹿邑營中的這一杯酒,他替沈浣擋去,雖然沒擋住鴆毒,卻終究剖開了他的心。讓他自己看得清楚明白,原來他早已不願這般下去了。
即如此,便讓蕭策查出來,也無甚不好。更何況,若非如此,他更不知要如何去對全心全意待他的沈浣將所有情仇恩怨說得清楚,了得明白。
他假作不知一切,取了鹿邑佈防圖交給那接頭人。卻在周圍火把光芒驀然而起,蕭策與狄行帶了精兵近衛將他當場圍住的時候,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誰言此生艱難唯一死?他已在艱難之中抉擇了太多年,但得一死,何其快哉?
軍牢之外,忽然傳來響動之聲,竟似有人深夜前來探牢。
他想要看看倒是誰這般深夜仍舊不眠,一側頭,卻見得進來之人一身葛衫,身形高大俊朗,正是蕭策。
這個人,軍前許是沒有沈浣攻伐鋒利,卻比沈浣更適合問鼎天下。同是三軍統帥,沈浣骨子裡的,是儒家仁義之道,而蕭策骨子裡的,卻是法家縱橫之理。便如火燒太康,他便是不問也知道,這定是蕭策所授之意。
蕭策立於牢前,見得他一身鐵索重鐐,不由得一皺眉,斥那獄卒道:“誰許你們上枷的?去了!”
那獄卒不敢怠慢,當下進了牢門,開鎖去枷。
他揉了揉已經發僵的手腕頸骨,站起身,淡然的看著蕭策。
眼前之人劍眉星目,氣宇不凡,決策千里,運籌帷幄,不拘於仁義,自如於縱橫,若非他與沈浣皆是抱著一個清平世間安寧故園的執念,將來群雄逐鹿,只怕他便是能登極九五之人。
他苦笑,嘆息這亂世間,竟有這許多人抱持著這一個執念痴想,自苦折磨的,糾結矛盾的,失之天下的。最後問鼎天下的,卻必是劉福通這等功利梟雄。實在是顛倒!太顛倒!
蕭策一斂前襟,跨進牢房。
一個淡然而立,一個勢如凝嶽。一時間,仄迫狹小的牢房,竟彷彿容不下這兩個人。
“為什麼?”蕭策開口,他卻是頭一次看見蕭策神情掙扎。
為什麼?他微微搖頭。
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