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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這時,他們從樓上望下去,樓下街道兩側的禁衛軍,背向街心,面對店鋪居戶,用手裡的硃漆木梃,一根接著一根地連按起來,好像築起兩道臨時的人牆,把擠著、挨著的人群都圈到牆外,空出中間大段地方,以便鑾駕在這裡透過。
鹵簿大隊的前驅是六匹大白象,它們一律絡著金籠頭,披了各色彩繒色綾、纓絡流蘇,並排地走在隊伍前面開路。馭象人各自坐在象頸上‐張小小的木蓮花坐椅上。他們走在擁有二萬一千五百七十五人的大鹵簿隊的前列,負有調節這個行列前進速度的重大使命,因而左顧右盼,十分自豪。
他們原來都是小人物,騎在大象身上特別顯得他們的渺小,但在這個行列中,在兩旁觀眾的眼睛裡,忽然都變成了大人物。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太常卿、光祿卿、太僕卿、開封尹等官兒,他們面前都有一塊朱藤銜牌,表明他們的官銜、身分,同時他們穿著緋色和青色的朝服也表明了他們不太高的品級。他們雖有資格參加這個行列,卻夠不到侍從官家、緊隨玉輅的地位。他們原來也都是一寺之長,一府之長,一署之長,平日在老百姓和屬吏面前好像是吹足了氣的氣泡,唯恐自己的體積不夠膨脹。現在,在這個場閤中,他們以特別靈敏的嗅覺,嗅出不宜把自己擴大而應該儘量縮小,於是他們一個個低頭縮頸,矮挫身軀,猴在馬上,把所佔的空間面積壓縮到最小限度,免得在這個大行列中顯得不恰當地突出。
跟著的是一隊隊的步兵,然後是侍衛親軍馬軍司所屬軍官們所組成的鐵騎大隊,稱為&ldo;甲騎具裝&rdo;。這支特別挑選出來的騎兵是禁軍中的精華,儀仗隊的中堅。他們一律手執兵刃,跨下駿馬,應著銅鼓和金鉦的節奏,踏出一陣陣齊整勻稱的馬蹄聲,在觀眾們的歡呼,喝彩聲中,操縱自如地緩步而進。
這個隊伍的最後‐人是臨時派來指揮鹵簿的姚友仲。他頭戴朱提兜鍪,身披光明細鱗金鎧,外面罩件綠袍,顯得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兼著鹵簿使的劉錡,如果不在假期中,這原應是他的差使。
這支甲騎具裝正是劉錡來到馬軍司當差後,化了不少心血,把它整頓得面目一新的。現在劉錡娘子看到趙隆不滿意地搖搖頭,猜中他的心思,就灑脫地說了一句:
&ldo;他們都是&l;立仗之馬&r;,&rdo;,她指指窗下的鐵騎,&ldo;枉自食了三品之料,派到正經用場時,卻不會嘶叫一聲。伯伯你道這話是與不是?&rdo;
這個典故用得恰到好處,趙隆不由得痛贊一聲:
&ldo;賢侄媳把他們比喻得絕妙,可不都是些立仗之馬。愚叔要為侄媳浮一大白了。&rdo;
說著,自己端起酒碗來,就鯨吞了一大碗。這時,他已有七八分酒意,忽然瞥眼看見姚友仲也在隊伍裡,就大聲嚷道:
&ldo;鵬飛也在這裡,鵬飛也在這裡。鵬飛也是一條漢子,當年在部隊中何等意氣,不想今天廝混在這些繡腿花拳的小廝們中間,胡鬧些什麼?&rdo;
&ldo;鵬飛今天是頂了他的缺,&rdo;劉錡娘子指著丈夫格格地笑起來,&ldo;他今天要不是陪伯伯出來喝酒,少不得也要做一匹立仗之馬。&rdo;
&ldo;他呀,他劉信叔,&rdo;趙隆又大聲嚷起來,&ldo;卻是一匹超群軼倫,目空冀北的千里馬。咱西軍把他培養出來,可不是到御前來擺樣的。&rdo;驀然之間,他想起昨天劉子羽撞頂他的話,隔宿的積忿和十年的往事,連同眼前的種種拂意事,化成一股鬱勃之氣,兜上心來。他憤憤不平地用筷子敲著窗沿說:&ldo;賢侄呀!你這副氣概,你這身銅筋鐵骨,可要善刀而藏,用得其所才好。&rdo;
這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