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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祂了……放開我……讓我走……”
精神病人神志不清地重複著幾句話。
“不能讓祂帶走我……求你們。”
電梯畫框的碎玻璃扎滿了他的手臂,鮮血染紅了整件病服,精神病人卻渾然不覺。
此時此刻,他的手腳被固定在輪椅的上,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雜亂的頭髮像海藻一樣披散下來,臉上長滿灰斑,滿是血跡。
他的目光帶著恐懼、癲狂和絕望,嘴角掛著的唾液和血沫黏糊糊地垂吊,每叫一句都會伴隨著激烈的掙扎。
“我還不想走。”
他瘋狂搖晃腦袋,傷口的血越流越多,眼睛幾乎要撐破,眼淚止不住地滑落臉上的每一條溝壑,吼叫逐漸變成了乞憐。
“祂會帶走我……那兒很黑,什麼也看不到。”
最後口中只剩下含糊不清的抽泣的聲音,夕陽破碎分割的光線灑在他的身體上。
他的身旁站著幾位白衣修女,她們只是機械地推著輪椅,完全沒有理會瘋子的呼喊,將他送上二樓的精神病隔離區。
此前,趕來電梯救人的修女們說:
這個病人昨天就失蹤了,大家都以為他逃到了外面去,正準備要聯絡治安巡警進行抓捕。
沒想到,這瘋子竟一動不動地躲在電梯上面,整整一天。
她們告訴文品,這個病人叫龍科,原本是一名鎖匠,在太平區的永寧街工作。
那地方原本便是條古韻極重的老街區,直到現在都還有不少舊時的大戶人家和沒落家族居住在四合院裡。
他們在工業化的滬津城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仍然遵從著古人的習俗,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因此,許多傳統的技藝都被保留了下來,而龍科便是這樣的傳承者。
他的家族是永寧街唯一的鎖匠世家,常常為院落裡的舊紳們打造各種各樣的精美鐵鎖,生意紅火,因此也有了一定的積蓄。
按理來說,這樣的生活也算是圓滿,只是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麼,龍科在接待了幾個古怪的客人之後,便開始變得神經質。
他常常說,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枕邊說話,但是睜開眼睛,身旁卻什麼也沒有。
他就像在害怕什麼似的,自己無論換到了哪個房間,都依然能聽到那種細細的,彷彿近在耳畔的呢喃,說,要帶走他。
先是每日每夜,最後無時無刻:
在工房修鎖的時候,在飯桌和家人吃飯的時候,走在街道的時候……
他總能感覺有人跟在他的身後。
起初只是一個人,後來,龍科覺得身後窺視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隱藏在某處的雙眼。
傳達給他的低語也越來越雜亂,每次回頭,看到的永遠都是空曠深邃的街巷,哪有什麼東西呢?
他開始提防身邊所有的人:他賢惠的妻子,他幼小的孩子,他年邁的老母親……
恐懼如影隨行,他看不到是何人,但卻真真正正感覺到有某種不可描述的東西存在。
那個聲音告訴他,要將帶他走,因為祂一直在注視著。
龍科相信祂是存在的,他決心再也不離開房子,然後縮小到自己的臥室,不吃不喝,堅決不肯走出房間半步,並且聲稱:
祂就在外面。
倘若有人要帶他離開,他就會突然變得暴躁狂怒,好像不認識任何人似的,甚至有一次,他差點便掐死了來勸他吃飯的妻子。
龍科的母親堅信,這是他的兒子著了魔怔,中邪了,需要去請一位道行高深的天師來為他驅除惡靈。
然而他城市來的妻子在西式學堂念過半年的書,反覆強調:“這分明就是患了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