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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家的馬車,老弟?”他問,“不是明斯基的嗎?”

“正是。”車伕回答,“你要幹嗎?”

“是這麼回事,你家老爺吩咐我送張條子給他的冬尼婭。

可我記不得他的冬尼婭住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兒,第二層。不過,你的條子來遲了,老兄!現在,老爺本人已經在她那兒。”

“不要緊,”站長說,心悸魄動,說不清什麼滋味在心頭,“謝謝你的指點,不過,我有我的事情要辦。”說了這話,他就走上樓梯。

門關著。他按了門鈴,一顆心沉沉地等了幾秒鐘。鑰匙響了,門對他開啟。

“阿芙朵琪婭·薩姆松諾夫娜住這兒嗎?”

“是這兒,”年輕的女僕回答,“你找他有什麼事?”

站長不答腔,走進客廳。

“不行!不行!”女僕在後面叫起來,“阿芙朵琪婭·薩姆松諾夫娜有客。”

但站長不聽她,一直朝前走。頭兩間房裡很暗,第三間房裡有燈。他走到開著的門邊,住腳。房間陳設華麗,明斯基坐著在出神。冬尼婭周身珠光寶氣,穿著時髦,側身坐在明基靠椅的扶手上,模樣活象個英國馬鞍上的女騎士。她情意纏綿,注視著明斯基,撚一綹那烏黑的鬈髮纏繞在自己指環閃爍的纖指上。可憐的老站長啊!他從來沒有見過女兒竟有般美豔。他情不自禁從一旁欣賞著她。

“誰呀?”她問,沒抬頭。

他還是不吭聲。冬尼婭沒聽到回答便抬起頭……她大叫一聲,跌倒在地毯上。明斯基吃一驚,彎下身去把她抱起,突然,見到老站長站在門口,他便放下冬尼婭,向老人走過,氣勢洶洶,渾身打戰。

“你要幹嗎?”他對站長說,咬牙切齒,“你幹嗎老纏著我?你這土匪!或許,你要殺嗎?出去!滾!”一隻有勁的手一把揪住老頭的衣領,只一推,他便到了樓梯上。

老頭回到自己的住處。他的那位朋友要他去告狀。但是,老頭想了想,擺擺手,決心忍吞聲算了。兩天以後他從彼得堡回到自己的小站,重操舊業。

“眼看三年了,”最後他說,“我失去了冬尼婭,一個人過活,得不到她的一絲風聲、點訊息。她活著,還是死了,天曉得!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這種姑娘,她不是頭一個,也是末一個,過路浪子拐了去,養一陣子然後扔掉了事。這種傻丫頭彼得堡多的是,今日遍羅綺,一眨眼,明日就跟窮光蛋一道去掃街了。我有時想,我的冬尼婭或許已經淪落了,到這點,不由得把心一橫,但願她快點死掉……”

以上便是我的朋友老站長所說的故事。說這故事的時候,他幾次喉口作梗,泣不成聲。操起上衣的下襬愴然擦掉淚水,就象是季米特里耶夫①的敘事詩中的那個熱心腸的傑連季一樣。他掉淚,部分原因倒要怪果露酒,他灌下去足有五杯。不過,無論如何,這一滴滴珠兒強烈地感動了我,使我久久不能忘懷老站長,使我久久惦記著可憐的冬尼婭……

前不久我又路過××小地方。我記起了我的朋友。我打聽到他管理的那個驛站已經撤銷。我問:“老站長還在世嗎?”沒有誰能夠肯定回答。我決定去尋訪我那熟悉的老地方,租了幾匹馬到了H村。

①季米特里耶夫(1780—1837),俄國詩人。這裡提到的敘事詩是他的《退伍騎兵司務長》。

那是深秋時節。灰濛濛的雲層佈滿天空。冷風從收割了的田野上撲面吹來,刮落枝頭的葉和紅葉飄飄亂舞。進村時太陽快落山了,我在驛站小屋旁邊停車。門廳裡(可憐的冬尼曾經在這兒吻過我)走出來一個胖婆娘,她對我的問題回答說:老站長過世快一年了,他先的房子裡住下了一個釀酒師傅,她便是那人的老婆。我感到白跑了一趟,並且惋惜白花的七個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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