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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玉說:“我娘怎麼沒出來?”
王千帆笑道:“你娘為什麼就一定會出來?”
綺玉滿面悵然地說:“我看見冒家太太和薛先生都出來了。”
王千帆猛地將她一拉,避過身去,因為又有一把紙屑劈頭蓋臉地灑了過來。人群中揚起一片歡笑聲。
綺玉心裡小小的遺憾很快就被巨大的歡樂沖淡了。畢竟這是他們勝利的日子,娘在不在場無關緊要,娘只是海陽城裡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婦女。
心錦吃力地拐著一雙小腳,扶了牆壁從大門外回來。她滿頭白髮,腰背佝僂,看上去完全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因為虛胖,她走路總是喘氣,細細的腿腳更是與她沉重的身軀不相配套,令人時時為她捏著一把汗,總好像她隨時隨地會因頭重腳輕而栽倒下來似的。
她在天井裡就站著喊起來:“心碧!心碧!”
心碧拿著抹布出現在敞廳門口。她問心錦:“大姐,出什麼事了嗎?”
心錦說:“街坊鄰居都上街迎新四軍去了,你不去怕是不好吧?”
心碧淡淡一笑:“女兒女婿都是新四軍的人,我做孃的難不成還要跟他們講客氣?”
心錦點頭道:“話倒也是。”
她放下心來,顫顫巍巍地踏上臺階。心碧伸手拉了她一把,埋怨說:“叫你少走動。你這麼丁點大的腳,跌個跟斗可怎麼得了?”
心錦喘著氣答:“一個跟斗跌死了是福氣啊!無病無痛地去了,你說這有多好?我吃齋唸佛就是求這麼一天呢。”
心碧把手裡抹布抖一抖:“大姐你別說了,聽著心裡酸酸的。”
心錦笑著擺一擺手,坐下來拆一箇舊棉花套子。自從桂子告老回家,少了個幫忙的人手,心碧家裡家外擔子更重,心錦從心裡捨不得她,總是摸摸索索地想替她多做點兒雜務。
海陽這地方雖是產棉區,差不多的人家過日子還是不敢糟蹋,棉花被子蓋舊了,胎絮不免發硬,蓋在身上冰冰的僵僵的,這就要剝去網胎絮的棉線,將老棉花撕成一片一片,送到彈花店裡重新加工。董家在過去,這樣沒面子的事情是不肯去做的,新棉花被子蓋上幾年,自然淘汰了做墊被,或者賞給下人們蓋去。如今窮到了骨頭裡,也就顧不得面子裡子,該做的事情一樣一樣做起來,總是實惠要緊。
心錦嗤啦嗤啦地撕著粘牢在胎絮上的棉線,一面隨口對心碧說:“共產黨的江山,這回該是坐穩了吧?”
心碧正在用抹布擦拭香案上的幾件瓷器,聞言回頭:“大姐幾時關心起政局來了?”
心錦說:“你又笑話我!我一個快入士的老婆子,哪裡懂外頭那些大事情?我是想,假如共產黨能坐穩江山,綺玉這一趟進城就該不走了,要替她收拾一間房子出來。她早先的那一床鋪蓋已經給了小玉用,不如把煙玉的那一床拿了給綺玉,你說呢?”
心錦這話說罷,有半天不見回答。心錦以為心碧在思量什麼,抬頭看,卻見心碧手裡拿了香案上供著的那隻煙玉的採訪包,兩眼發直,一副喪魂落魄的模樣。心錦慌忙喊她一聲:“心碧!”
心碧一驚,這才回過神來,悠悠地嘆一口氣,說:“共產黨怎麼就沒有早幾個月打進城來呢?”
心錦盯住她的眼睛:“你是說,日本人早一腳敗走了,煙玉她就不會死?”
心碧兩手抓緊了那隻包,不說話。
心碧心裡卻在想:要是當初思玉和之誠沒有回家療傷,她做孃的沒有冷臉將煙玉罵出門去,煙玉哪裡就會走這條絕路呢?煙玉她真是狠心的人,自己一死了之,卻把做孃的天天放在了烈火焰上烤啊!
心碧把採訪包放回香案,特地燃了一炷香插上,對著那包拜了幾拜。香案上同時供著老太太、濟仁和潤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