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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縮了回去。再過半年,日軍往上抬一帶大規模掃蕩,鄭義昌吃打不過,勾結日軍,企圖率部投降。蘇中軍區司令員粟裕得悉情況,仍派新四軍三旅殲擊保安一旅主力,最後一部分自願受編為新四軍,一部分發了路費遣散回家,還有一部分真的投降日寇,當了偽軍。鄭義昌逃到上海,想做寓公,被他的仇敵特務營金營長暗殺身亡。自然這都是後話了。
黃橋戰敗時,冒之誠僥倖未死,逃回上埝,跟思玉匆匆見了一面。鄭義昌接任旅長,接受新四軍整編之後,之誠不服,隻身離開部隊,去到通州,投奔了國民黨的正規軍。
對之誠和思玉難捨難分的最後一面,心碧視若無睹。一對小男女在隔壁房間哭著說著,擁抱著親吻著,心碧聽而不聞,靜靜地在她床上坐著,懷抱著那件未能織完的銀灰色毛線背心,心如枯井。王千帆帶著綺玉潛逃,又親手打死沈沉,這致命的訊息已經徹底把她擊垮,她不知道她如今該怎麼樣去做母親,又該怎麼去應付眼前這個風雲變幻的社會。她今年才不過剛過四十,卻感到了身心內外異常疲憊。她想她大概從此就算老了。
之誠走後,心碧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城。這是沈沉最後的囑咐,她不能不聽。再說,她相信他,他說的話總有道理。後來的事實證明心碧果然走得及時。
心碧不打算再帶蘭香走了。蘭香那年已經虛歲二十,是女孩子該結婚成家的年齡。心碧如今也不比從前,回到海陽怎麼把日子過下去還是個問題。心碧把蘭香託給金花,請她打聽個好人家嫁出去,人窮點不要緊,要老老實實本本分分。蘭香臨走前,抱住小玉哭得淚人兒一般。心碧心裡難過,也陪著掉了一陣眼淚。思玉、克儉都哭了,卻只煙玉平平靜靜。後來心碧問煙玉怎麼一點都不難過,煙玉就看破紅塵似的說:“兄弟姐妹到臨了還要散呢,別說是一個丫頭。你們都這麼哭哭啼啼的,蘭香她心裡不是更要傷心?要再有一個想不開,白送她一條命也是有的。”心碧聞言大驚,想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怎麼能說這一番老氣橫秋的話?聽著叫人心裡寒凜凜的發悚。
心碧到鎮上去僱獨輪小車。來時四輛,去時只需三輛:思玉小玉一輛;煙玉克儉一輛;她自己帶了行李獨坐一輛。薛暮紫和金花、緋雲把他們送到鎮外大路。兩家人就此淚眼相別。
第一章
三輛獨輪車停在變得陌生了的黑漆大門前。心碧慢慢地騙腿下了車。坐在車上顛得久了,驟然下地,腿腳痠麻,腳底板像有無數根細細的縫衣針扎著,她只得皺了眉頭一動不動。幾個孩子倒是懂事,七手八腳把車上的行李拿下來了。思玉還作主去跟車伕算了工錢,額外地多給了幾個茶水費。車伕就很高興,握了車把跟心碧告辭:“董太太,要沒什麼事,我們這就走了。”心碧揮揮手:“走吧,要走還是趁早,晚了怕是城門過不去。”
小玉兒怯怯地倚到心碧身邊來,仰頭問她:“娘,這真是我們的家?”小玉離家出去逃難的時候還小,記憶中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
思玉不知何時也靠了上來,站在心碧肩後,大人似的嘆口氣:“幾年不見,房子怎麼破成這樣?還小了好多。”
心碧站著沒動,心裡說:怎麼能不破?人都死過去幾回又活過來幾回了,房子怎麼能不破?看看這兩扇大門,過去年年要漆上一遍,漆得打老遠能照出人影子,如今斑駁得像老墳裡挖出來的棺材板。門上的虎頭鋼環不見了蹤跡,替代它的是鐵絲勉強彎成的圓不圓方不方的門鼻子。門框上貼著的紙頭是什麼?心錦從定慧寺裡求回來的符咒?瞧它在風中抖得那個樣兒,怕是暗裡也替這家人淌著眼淚呢。牆頭上的瓦楞草居然能長到小半人高,活像有人天天給它上肥養著的。與它上下呼應的是牆腳的茅草,頑強的草根把磚牆都擠得歪歪斜斜,彷彿只需輕輕一推,整堵院牆馬上就會轟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