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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倪諍記憶裡,潘雲回來後幾乎閉門不出,整日整日地待在閣樓上。有一次他跑上閣樓替哥哥找籃球,見潘伊坐在小窗邊發呆,望著底下路人嘴中喃喃。倪諍問她在看什麼,她受到驚嚇般地回過神,看清是他後,從包裡翻出一盒巧克力遞過來,只是安靜地笑。
倪諍有時會想像小姨從前的樣子。潘伊說妹妹打小就很招人喜歡,也愛打扮,中學時攢錢買各種化妝品,學著畫報上的模特畫藍色的眼影,塗紫色睫毛膏,穿花花綠綠的緊身連衣裙。高中畢業後又一個人跑去打工,常寄來些好看的照片,在鏡頭前笑得很明媚。
她和男人是在廠裡認識的。男人是廠長的兒子,上名牌大學,穿名牌西裝,開名牌車。在異鄉漂泊孤立無援時,遇上一個對自己時時刻刻體貼溫柔、為自己花錢毫不手軟的人,她還是動了心。自此不管不顧地陷進去,任他宰割。
倪諍那時在書上讀到一首短詩,詩人寫花枯萎的過程,極美,又極慘烈。他後來每每回想起這輩子僅和自己相處了二十天的潘雲,只覺若是在這世上單尋一個詞來描述她最後的狀態,枯萎二字再合適不過。
母親有時會恨鐵不成鋼地說,等孩子生出來,要是長得像媽媽,便罷了;要是長得像那個畜生,她非往那小孩臉上吐口水不可。
潘雲則虛弱地笑笑,說不行的呀。
然而她甚至沒能見一眼孩子的模樣,便在手術臺上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98年冬天,潘伊和倪冬江帶著一個熟睡的女嬰,踩著雪回家。剛出生的嬰兒,實際上並看不出來長得更像誰。倪諍摸了摸她皺巴巴的小臉,聽母親輕聲說,以後這就是你們倆的親妹妹。
「是怎麼死的?」男人不依不饒地扒著門。
「跟你有什麼關係?」倪諍忽然惡劣地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我小姨死得冤,這些年你夢見過她沒有?」
男人愣了愣,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怎,怎麼了。」
「大晚上的你來這兒找她,不怕她真的出現啊。」倪諍懶洋洋地掃他一眼,「滾,別再來野水。」
「你這小孩……」
男人在原地懊惱了一陣,罵罵咧咧地開車走了。
倪諍拿了塊抹布,仔仔細細地把店門擦拭了一遍。門口地毯上有半截男人留下的菸頭,他盯了幾秒,洩憤般地踢了一腳。
街道拐角處,藍焉正看著一個老太太和水果攤大爺討價還價。
在老舊電燈泡昏黃又微弱的燈光下,他瞧見老太和大爺的唾沫星子一起橫飛,幾隻蒼蠅在中間竄來竄去,忙著躲過這波口水攻擊。大爺很堅持,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價,僵持之下藍焉只好上前一步,說好了好了,我也來個西瓜,奶奶的錢我就一起付了,不用找零錢啦。
大爺沒工夫去思考哪來這麼個大手筆的傻小子,不可置信地接過那張紅彤彤的票子,樹皮一樣粗糙的臉上終於綻放出碩大的笑容,眼角的皺紋就好像一團揉皺的草紙。
藍焉滿心歡喜地抱著那個皮薄汁甜的大西瓜,繼續沿著街走。突然不知道從哪衝出來輛車,擦著他的衣角飛馳而過。司機從視窗探出個腦袋,在風聲裡留下一句怒斥:「找死啊你!」
受到驚嚇的藍焉手一鬆,大西瓜就這麼摔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他憤憤地拾起半個瓜來,朝那車駛去的方向啐了一口:「瞎開的什麼車,你才找死!我又沒在大馬路中央走!」
他憋著一肚子氣來到be門口,欲推門進去,又忐忑起來。正躊躇著,聽見倪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幹什麼呢?」
藍焉磕磕巴巴道:「你,你怎麼不在店裡?」
「去扔了個垃圾。」倪諍越過他朝裡走,「怎麼跑出來了。」
藍焉有點心虛地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