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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初以為是父親看走眼了。可是兄長也在,為什麼他們都看不出?我衝過去想要告訴父親那老人家沒有,他身邊站的這個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可我只剛說了一句不是,他臉色就變了,重重地給了我一耳光,讓奴僕捂著嘴,把我拖到房裡去了。還和別人解釋,說『我這小兒子學藝不精,』陰陽眼哪裡用學?我不過是沒有無師自通地學會撒謊。」
鍾斯淳垂下頭盯著地面,過了一會兒才又說,「剛被關進房間裡,我心想著,父兄一定是被惡鬼迷惑了,鬧著喊著要出去,沒有人理會。夜裡大哥來送飯給我,讓我別添亂,見鬼撞邪的事情不容易遇到,家裡總得賺錢。李屠夫既然覺得他娘被鬼上了身又願意給銀子,我們順著說不就行了。我那時才悟過來,哪裡是不容易遇到鬼,只是鬼在眼前,他們也分不出來罷了。鍾家世代的經營,早不知何時成了一個謊言。而我一直信賴的家人,是一群為了銀子可以胡亂指鹿為馬的劊子手。」
李老太果然沒能熬過第二天,鍾斯淳被從房裡放出去的時候,剛好看見幾個人抬著她的屍首從宅門前經過,他記得那是個很和善的老人,還給過他幾顆飴糖吃。然而現在卻要扔到對面山溝裡去。因為爹說她『被鬼上過身,屍首不乾淨。』,不能埋在墓地裡。
傅寧辭忍不住道,「這套戲做得還挺全。」
「做得不全,對不起從鬼手裡拿的銀子。」鍾斯淳嘲諷地一笑。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的確能看見?」容煬問。
「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鍾斯淳答,「如果他們知道了我是真的,也就意味著告訴他們我知道,他們是假的。恰恰這世界上重要的,從來都不是真假,是要肯隨波逐流。」
容煬順著他的話問,「那你肯嗎?」
鍾斯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眼神微微閃爍,「我不敢說出真相,不能揭穿他們。一方面厭惡著,卻也在用這些騙來的錢真是噁心。」
他評價了自己一句,又沉默了。
傅寧辭不得不提醒他,「後來呢?」
「後來」鍾斯淳從回憶中平復過來,「後來我爹孃先後去世,大哥當家,不過也還是幹著一樣的勾當,並沒有什麼變化。就這樣熬到了十五歲,有天我看見村口貼了告示,招募戍邊的將士,我想這總算是個離開的機會,便應招去了。」
寒風透過破了的牆壁吹進來,鍾斯淳瑟縮了一下。他想起邊關的日子,也是這樣的寒冷。那裡常年都是冰雪皚皚,物資運送又不便。別說是他們這些地位最低的小兵,便是都頭,指揮,也都難得吃飽穿暖。
縱然他不願意承認,但在鍾家的確也是吃穿不愁。心頭再難捱,皮肉總沒有受過苦。剛去的頭一個月,手就被凍傷了,反覆地裂口,一到夜裡就癢得厲害,被褥都冷得像塊冰,他幾乎沒有睡著過,翻來覆去睜著眼睛等天亮。
後來是怎麼凍傷是怎麼好起來的?好像是住在一個屋子裡的人,給了他一小盒藥膏。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畢竟一個屋裡得擠許多個人,那盒藥就默默地被傳過來,遞到了他手上。很劣質,開啟就是一股難聞的氣味散開,有人罵罵咧咧了兩句,倒也沒有什麼惡意。過了會兒又聽見人問他,「看你像個讀書人的模樣,家裡日子也還過得吧,幹嘛到這裡來?」
他含糊著,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那人也沒有追問,反倒是這句話勾起了其餘人的話頭,七嘴八舌,低聲地講起自己的事。
有的就是附近人,全家都被胡人殺光了,想要報仇,投了軍;也有的是家鄉遭了洪災,窮得日子過不下去了,來戍邊好歹還能寄點軍餉回去,睡在鍾斯淳對面看起來年紀比他還小的少年,說,等自己攢夠了錢,就回村去,給隔壁那戶的姑娘提親。
「等你回去,人家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