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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來,從懷裡掏出一顆糖,放到嘴邊輕輕地舔了一下,忽聽身後有人低低地咳嗽了一聲,一個巨大的陰影從頭頂壓下來,嚶嚶嚇得連忙站起來,轉身抬頭:「五鹿……公子?」
「嚇到你了?」五鹿原的聲音很溫和,但吐詞生硬,腔調不自然地起伏著,好象每一個從他口裡蹦出來的字,都不能確定那是正確的發音。
「沒……沒有。」
「我過來烤烤火。」
「嗯……請坐。」
兩人同時坐下。五鹿原身形高大,足足高出嚶嚶三個頭,有種壓倒一切的氣場。
——壽命只有四十天,且長像彼此相似,林中各族大多隻把蟻族當作一種「集體性」的存在,他們是食物璉的最底層,是扛貨的苦工、探路的哨兵、呼來喝去的小廝、大王面前逗人開心的小丑……他們人多勢弱,習慣於聽話,習慣於被呵斥,習慣於奉迎討好點頭微笑,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好脾氣。
借著火光,嚶嚶惴惴不安地打量著五鹿原。從面相看他不算兇,甚至有些靦腆。背後巨大的雙翅令他整個人顯得比例失調:就像一隻老鷹,如果展翅高飛,你覺得一切正常;如果只是在地上跑,你會覺得很笨拙。顯然他受傷不輕,因為疼痛,一隻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你在吃什麼?」他問。
「鍾沂姐給了我一顆糖,」她將那枚裹著花紙的水果糖遞了過去,心裡捨不得,怕他一怒吃了自己,也只好進貢了,「檸檬味的,要嗎?」
「不要,你自己留著。是你們蟻族喜歡吃的東西,對嗎?」
她惶恐地點點頭,五鹿家的人對她這麼客氣,好不習慣啊。
「你叫什麼名字?」
「……嚶嚶。」
居然有人問她的名字,而不是叫她「螞蟻」、「蟲子」,也好不習慣啊。
她的嗓音不知不覺地顫抖起來。五鹿原越和氣,她越猜不出他的意圖,心中就越是打鼓。就這麼猜來猜去,糖在嘴裡,漸漸地化了,甜味也沒了。
「嚶嚶,你認識丁丁嗎?伐木家的丁丁?」
「她是我姐,不過不熟。——你知道的啦,我有幾百個姐姐。」
五鹿原眼睛一亮:「我想見她。能幫忙嗎?」
「她……去世了。昨天早上的事。」
「對不起。」
他的聲音含著明顯的沮喪,接下來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不知是冷還是急躁,他不安地搓著手。
嚶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昨天我們在林子裡碰到了安平家的頭人安平蕙,她讓我們帶個話,請你三天之內帶著禮物去安平堡提親。」
五鹿原「哼」了一聲:「你們沒有告訴她——我受傷了?」
「沒有,我不知道你受傷。」
「沒人會嫁給一個受了傷的狼族,無論受傷前有多麼厲害,你懂?」
嚶嚶點點頭,看著他手臂上長長的傷口和翅膀上結了痂的血痕,咬了咬嘴唇:「傷勢……很重?」
「翅膀骨折。」
嚶嚶內心唏噓,欲言又止。在沙瀾,一個受了傷的闖入者將是眾矢之的,在這座硝煙四起的森林幾乎無法存活。看他的傷勢,恐怕半年之內都無法起飛。
「那公子你的處境很兇險呢。」她輕輕地道。
「嚶嚶,你能幫我聯絡到修魚清嗎?也就是修魚家的三姑娘。」五鹿原急切地問道,「我知道蟻族有個地面網路叫『水木寒山』,我和三姑娘就是在網路上認識的。」
「水木寒山上的訊息只能透過蟻族傳遞,」嚶嚶沉吟,「除了丁丁,三姑娘還認得其他的蟻族嗎?修魚堡裡應當住著一些吧?」
「不清楚……她沒提。」五鹿原摸了摸額頭,很煩惱的樣子,「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