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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他才拍了下寧宇的頭,狀似輕鬆地說:「我都忘了。你繼續讀,不要停。」
寧宇看了阿崇半天,一腔怒氣發洩無果,也只好偏開臉,悶悶地繼續讀。
然後呢。
然後他讀到小豆子說錯了女嬌娥和男兒郎的戲詞,小豆子被小石頭用煙杆戳破了嘴,小豆子和小石頭遇到了張公公,張公公把小豆子……
寧宇越讀聲音越低,阿崇越聽越沉默。
讀著讀著,寧宇開始有錯覺。
在酒意裡,在過渡消耗情緒的這個夜晚,在神經緊繃,似乎在慢慢失去自己的此刻,寧迷亂地進入了書裡的這個世界,他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那個小豆子。也說不清是在哪個地方找到了相似點,說不清。人類的悲喜或許不相通,可人類本質都孤獨,會對和自己相像的人惺惺相惜。
說書人把自己說進書裡面,也說不清誰是誰,說不清。
你是誰,我是誰,他們在哪裡,都像是假的,酒把情緒推到戲臺上,那陣錯覺好真實,寧宇恍然聽到腦中有個旦角的聲音響起來,然後是嗩吶,板兒、二胡、笙、琴、鼓,好響,好吵。
他想著,這一刻,我好像變成了那個小豆子……我在殘餘的醉意裡變成了小豆子,變成了那個孤苦無依,人生裡只有戲,只有師哥的……程蝶衣。
「——崇拜他傾慕他的人,都是錯愛。他是誰?——男人把他當作女人,女人把他當做男人。他是誰?」
他是誰?
你是誰?
我是誰?
「——人人定在格中,地老天荒,在祖師爺眼底下,各有定數,各安天命……一下,兩下,芳華暗換…… 白糖拌進蜂蜜裡——甜上加甜。」
寧宇讀得有些哽咽。
明明是甜上加甜,可他冥冥中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地老天荒,滄海桑田,也只不過是一句戲詞。
寧宇停頓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怎麼讀下去。
明明是別人的故事,但他像是失去了自我,忘了自己是誰。讀啊,讀到小豆子變成了程蝶衣,小石頭變成了段小樓,他們開始改變,讀到故事大概要出現離別,出現生死。
為什麼……故事一定都要有一個結局?寧宇帶著醉意想,為什麼?他想不明白。那他和阿崇的故事呢,又會在哪裡結局?
他停住了。酒精在身體裡刺激著血液變熱,他忍著不哭,但拿著書的手開始抖。
這時阿崇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寧宇的手臂。
「繼續讀。」阿崇的目光也有些複雜,但聲音很穩,帶著些安撫,「我在聽。」
寧宇怔怔地看著他,又呆呆地轉過頭看書,往下讀——
他讀到段小樓要娶菊仙。他讀到程蝶衣和袁四爺……他讀到段小樓取了那把虞姬自刎的劍,程蝶衣拿著劍,去看段小樓結婚。
「——也只有這把寶劍,才是屬於自己的。其他什麼也沒有了。他在去的時候毋須假裝,已經明白,但他去了。今兒個晚上,自一個男人手中蹣跚地回來,不是逃回來,是豁出去。他堅決無悔地,報復了另一個男人的變心。」
是啊,他也沒有阿崇的什麼,他只有阿崇的一雙鞋。可是程蝶衣能找袁四爺,他還能找誰啊?他愛過阿崇,他怎麼可能還會愛上別人?
寧宇知道自己現在的聲音應該很恐怖。他讀出了冷汗,總覺得身體一會兒冷一會熱。阿崇一直握著他的手腕,力道越來越緊。
這個故事戳中了他們,但卻是不同的原因,在這一刻,他們放下了偽裝和一些堅持。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像是在互相支援著,把這個故事聽下去。
酒意徹底衝上腦袋,寧宇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他開始怨恨書裡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