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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娣哭起來,說她的蠶寶寶病了。她想動手扒開絲團,把蟲兒解救出來吃葉子,姆媽卻說這是在結繭呢,養了這小東西這麼久,總算要派上用場了。
巧娣聽不懂。
蠶繭越來越厚,終於變成了一個白色橢圓形的小球,等小球裝滿一個大盒子,姆媽要把蠶繭賣給到每年春天來弄堂裡收繭子的人。
收繭子的女人挑著一副擔子,藤編的筐子裡鋪滿了白色的繭子,有一種說不出的獨特氣味,帶著草香和些微的腥氣。
巧娣前看後看,問她我的蠶寶寶去哪裡了呢?收繭女人說它就在繭子裡面啊,吐完絲它就變成了蛾子,要咬破這個繭子飛出來。不過破掉的繭子就抽不出絲了,所以我們要在這之前把它煮掉。
「那蠶寶寶不就死了麼?它要被活活燙死了!」
年幼的巧娣撲簌簌地落下淚來,她去拉女人手裡的籃子,說她不賣了。
「可是它不死的話,蟲子就只是蟲子。永遠都成不了材。就跟夏天裡的蒼蠅,臭蟲一樣。就算變成蛾子,撒下子,也活不了幾天。到不如這般死了,至少還留下點東西。做成衣衫,做成扇面,絲線,那才是物盡其用。」
「是啊,儂阿爸和阿爺做的蠶絲長衫、女子旗袍,可不都是這個小東西變得麼?」
女人和姆媽一同笑了起來,巧娣那時候的自己似懂非懂,此時的她卻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她就是那隻春蠶,用一針一線結出了完美的繭。她的生命也被融入到了這縱橫交錯的經線緯線之中。她若是不去拼一拼,一輩子只曉得嫁人,生孩子,人生也就稀里糊塗地過去了。
而現在,她登上了世界級的舞臺。這是她阿爸,阿爺,乃至小林師父都未曾來到過的地方。
她代表的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百年紅幫裁縫的榮辱。
盼盼睜大眼睛,看著模特們一個個地從評委面前走過,本來「別別」亂跳的心臟,在見到自家模特登臺的那一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叫做敏浩的韓國男孩踩著行雲流水的步伐往評委面前走來。挺括的剪裁襯得他身形英武,和身邊的歐洲男模不相上下。
坐在盼盼身邊的男人瞥了她一眼,盼盼看懂了他眼睛裡的話:你最多也只能讓他看起來像個西方人而已。
而我們的起點,就是你的終點。
盼盼輕輕嗤笑一聲。
下一刻,隨著敏浩瀟灑的轉身動作,水波紋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出一片粼粼的波光。
月光下,一滴水跳進了大海中,藍玉色的花開在灰色的天幕中,發出驚艷一槍。
裁判們這才發現這件西服的獨到之處,柔中帶剛,剛中帶柔,細微的陰性氣質融進絲絲針線中,讓這件衣服隱隱透出一種異樣動人的色彩。
比起傳統的意式剪裁風格,盼盼特意拉高了他的腰線。這一改動曾被小林批評過有略帶女氣的嫌疑,是老派裁縫絕對不願意接觸的禁地。這一改動看似無理,卻迎合了現今風靡全球的雅皮士氛圍。配合著敏浩東方人柔和的面孔,勾勒出西洋人絕不會有的儒士風情——既然評委們都想看看東方人穿西裝能穿出個什麼效果,那就讓他們徹底看個夠吧!
咚、咚、咚……
盼盼聽到自己規律的心跳,與模特兒落下的腳步保持一致。
再往下,聲音消失了。
她看見身邊坐著的同行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裁判擰著眉頭不停地翻動資料,最終猶猶豫豫地拿起筆;看見敏浩的眼神在剎那間與自己相交。
盼盼別看眼睛,視線移到遠處。
一把金燦燦的裁縫刀正靜靜地躺在頒獎臺上,赫赫的金光散發出千萬條絲線,是藝術女神頭上用金線編製出的常春藤冠冕。
阿爸,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