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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我有睡眠障礙,每天夜半都會被噩夢驚醒,」鍾憫飛速瞄一眼他的臉上神色,藉助夜燈他恰好將這一動程盡收眼底,很像憫憫打碎花瓶的表情,「那天晚上我騙了你,對不起。」
方重行沒有問他為什麼騙自己,答案顯而易見是不想要他擔心。「我知道,」他說,「憫憫晚上很少跑酷。」
看來也察明瞭為什麼他出差回來的第一晚自己總要一個人睡的蹩腳藉口。鍾憫一時失聲作啞,為什麼知道從不戳穿。方重行像是看出來他的心理活動,眼睛黑黝黝地探過來:「不告訴我的事自然有理由,但你總不能隱瞞一輩子。」「近些天見你很少中途醒來,還是會做噩夢嗎?」
「和你在一起後不怎麼做了。」他回答完又回過神注意到前一句話,望過去的眼神裡又多上幾分至誠至真的惶然。方重行證實了他八九不離十的猜測,午夜時分他會短暫醒來看一看他的睡眠狀態。
彷彿得到無垠的庇佑,鍾憫將最後一點隱瞞住的自我降落在他面前:「從小到大,她偏好在凌晨兩點左右給我打電話大吐苦水,在桐海的時候也是,不停催我回到她身邊。」
忘記是何時擁有與睡眠如影隨形的夢境,心悸亦如影隨形。
「小時候最害怕的就是電話鈴聲,最多響到第三聲就必須接起來,否則就要我一二三講清楚原因,」他坦然地攤開晾曬所有心結「催命似的。以為長大後會好一些,結果童年困住了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年幼的我躲在一個沒有燈沒有窗沒有門的房間裡,旁邊是一部紅色的電話,我捂住耳朵,鈴鈴鈴,鈴鈴鈴,鈴聲鑽入指縫穿破耳膜,真的好怕,真的好怕。」
方重行伸手將他攬進懷裡,樹袋熊樣面對面環抱安撫。
「從你再一次在我面前出現,」他嗅著他身體釀造的芬芳,「就,生出與之抗衡的勇氣,夢裡的我不再侷限於它們,那間屋子開出一扇門,然後我站到了門前。」
你是我唯一的隱德來希。
鍾憫沒再繼續往下,方重行感受著他心房的震動,僅問上一句話:門開啟了嗎?「暫時沒有,」他著重咬前兩個字,「日後會開啟的,一定。」他聽見方重行低低笑了聲,隨後鬆開環住他的手,將皺巴巴的睡袋上半部分鋪好展平。
「不早了,睡吧,」遊魚樣的唇邊痣慢悠悠地泠泠著晃,「我會和你一起推開那扇門的。」
起床時山間果然落了濛濛細雨,煙雲靄靄,山脊縈著幾條白茫茫的霧帶。天幕擋去些擾人清夢的雨滴,邊緣處泅濕一小片空地。單人睡袋也不能隔絕這一深刻骨髓的習慣,明明入睡前各自涇渭分明規規矩矩躺好,睡夢中又恢復成摟抱式的姿勢。因此胳膊肩膀暴露部分在外,夜寒霜露重,冷意絲絲湧進來,骨頭縫兒發僵發硬,醒來時方重行便覺得有些鼻塞。
只能又欠下一次早安吻。鍾憫聽出來他說話帶的鼻音,用額頭去貼他的額頭試體溫,差不多,沒有發燒。
太陽隱去身形,無法靠日頭判斷時間,繼而八點半的鬧鐘響起,濕漉漉的水汽扒在臉上阻塞面板呼吸,兩人洗漱過後摧毀營地,打算返程歸家。
山路蜿蜒,方重行失去駕駛權,在副駕上晃得意識昏沉、太陽穴作痛,車內暖氣開得足,人更躁動。下山之後找了家早餐店,對清淡的粥和灌湯包也失去本就不多的食慾,被催著墊一墊,舀上幾口草草敷衍了事。
鍾憫壓著限速連續超車數次一路疾馳進了家門,外套都沒脫先給人按到沙發上量體溫,嫌測溫槍不準,又塞一支傳統水銀的給他,自己則一頭扎進廚房熬紅棗薑湯。
方重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逐漸上升,喉嚨口失去水分,既幹且熱。成年後生病的次數少之又少,肺炎全球肆虐時他安然無恙,可唯獨拿一個附骨之疽似的小小感冒無可親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