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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洲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我猜中了,是嗎?」
好冷。方重行裹緊羽絨服,出來時沒拉拉鏈,寒風嗖嗖往睡衣裡灌。
不說話就是預設。周洲連續說了好幾個「你怎麼」,你怎麼,你怎麼,你怎麼,你怎麼能喜歡一個同性呢?
你怎麼,你怎麼,你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貓貓把罐頭吃了一乾二淨,蹭兩下算是給了報酬,優雅地往貓窩一鑽,走了。
方重行卻還保持著下蹲姿勢,面對空空的罐頭盒,說:「我不知道。」
他說過,不是什麼都有理由。
消化半晌,周洲走過來,曲腿,蹲在他身邊,語氣乾巴巴的:「他知道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經過的居民頻頻打量這兩個似蘑菇樣的男孩兒,他們正一齊對著罐頭盒發愣。
「從小到大基本上是我找你傾訴的時間比較多,」呆上許久,周洲忽然冒出一句,「我總以為你永遠不會有煩惱,」
「誰能想到你一出問題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方重行低下頭,悶悶笑起來:「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別當複讀機,」周洲用胳膊肘搗他,「反正,你這問題我解決不了,雖然哥們兒沒你聰明,但我有這個。」
他指指耳朵,又說:「就像你之前跟我講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援你。」
方重行低低說了聲「好」,站起來揉揉發麻的腿,跟周洲講:「回去吧。」
周洲也揉腿,呲牙咧嘴地邊走邊回頭:「阿行,要高考!不要發燒!」
方重行沖他揮手。
回到房間,學校放學時間已過,方重行坐在桌前複習英語單詞,還沒看上幾頁,微信來一條訊息。
只消一眼,他便丟棄盔甲地心如擂鼓,再度發燒。
【caшa:你今晚為什麼沒有來餵貓?】
第二十八章 思春期
心臟好像被毒蠍子蜇了一下,刺刺地疼。幹壞事被抓包不過如此心虛,何況還有那一個粘膩的夢橫亙腦中,時刻提醒著他犯的錯。
方重行往後倚靠在椅背上,提著一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回覆:我餵過了。
那邊便沒了訊息。
他躺在床上,將雙手枕在後腦,望著天花板愣神。
明確並接受自己的心意尚且簡單,但日後如何面對鍾憫卻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他在此時終於出現些十八歲特有的年輕莽撞,給不出完美、百無一失的方案,只有,暫時逃避。
於是方重行開始了自己都嫌拙劣的卑鄙把戲,刻意不去想,不去見,放學匆匆奔回家把貓碗添滿就離開,狠心不理會貓貓在身後聲嘶力竭地挽留,竭盡全力去剋制愈發膨脹的念頭。
物極必反,物極必反。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壓抑的渴望便將他暴戾地掀翻,遲來的思春期氣勢洶洶,燥得他口舌發焦,意識模糊。身體內部好像燃起來一把熱烈的野火,大有不將他燒得形神俱滅絕不善罷甘休的趨勢。
方重行螳臂當車地抵抗,直至接二連三被軟紅沼吞沒,激得半夜起床去沖冷水澡,並沒有撲滅心裡的火,反而更加歡快。
他看著鏡子裡的臉,眼圈青黑一片,近來的午夜總伴隨夢境,睡眠變成一場苦厄的災難。
方重行濕著身體躲進被子裡,不知第幾次睜眼至天明。
眼瞧著他本就沒什麼肉的臉頰一天天消瘦下去,也從不說發生何事,平姨心疼又著急,還是私底下跟梁青玉聯絡。方重行放學回來時便接到父親電話,從事無巨細的關心裡聽出來旁敲側擊的問詢,緘口不言其他,拒絕了要他放棄國內高考直接來倫敦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