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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不要碰……」
然然被嚇得倒退一步,回身抱住了宋寒清。
宋寒清和梁鶴洲對視一眼,梁鶴洲咬著煙,走過去檢視,拽住他的手腕一拉,燕驚秋痛叫一聲,哭了出來。
梁鶴洲頓了頓,鬆了力道,總覺得襯衣裡有什麼東西硌著手指,蹲下來撩起袖子去看,什麼也沒有,蒼白的膚色,從手背延伸下來的青紫色血管,連汗毛看不見的光滑面板,只是在另一面,指腹觸控到的不只是虛弱的脈搏,確有一條凸起的紋路,觸感稍有些硬。
呼吸之間,他咬著的菸頭也跟著明滅,菸灰簌簌往下掉,落在燕驚秋臉頰前。
燕驚秋看向他,雙眼通紅,哀求般的喃喃說:「別……不要看……」
梁鶴洲沒聽,輕巧地壓住他想要反抗的肩,將他手臂翻轉過來,幽暗的光線下,白皙的面板上確實攀附著一條蟲子,大約十多厘米長,一直蜿蜒到臂彎,是傷口癒合後形成的瘢痂,周圍的面板向傷疤蜷曲著,像鋪開的蜘蛛網邊緣。
梁鶴洲動了動嘴唇,叼著的菸蒂掉下來,滾落在一邊。
他感覺有什麼在快速而輕易地崩塌,那些決裂的信念,拒絕的勇氣,不願再沉溺於過往的決心,圍築在周身的牆,阻擋燕驚秋靠近的屏障,或者可能是心在碎裂潰敗。
從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只要他在身邊,連購物袋都不會讓燕驚秋拎,吃飯時太燙的碗也不讓他碰,剪刀和菜刀,所有尖銳的東西都成為潛在威脅,一切會阻攔他成為醫生的事物,全部被排除在外。
這隻手,要拿手術刀救死扶傷的手,現在軟塌塌垂著發顫,橫亙著一條醜陋的傷疤,腕上留著他用力掐過後的紅色指印。
他想起前不久兩人的重逢,燕驚秋問他,「你都不問問我的情況嗎?比如我怎麼沒當醫生……」,他以為這不過是燕驚秋在沒話找話,想要耍賴多和他待一會兒。
能有什麼內情呢?當然是大少爺心血來潮,開一個鐘錶店又有什麼稀奇。或許兩人分開的這幾年,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那一份「仁心仁術」,所以放棄了醫生這條路,或許他想開了,人生要為自己而活,不再為了討好父母而泯滅自我。
反正總歸都是好事,也只會是好事。無憂無慮生活著的富家子弟,再落魄,也不至於淪落到和他相同的境地。
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燕驚秋真的過得不好,大概受了很多委屈,遠遠超出他自己十多年來承受的所有。
他很想再點一支煙。
「那個,沒、沒事吧?」然然出聲問道。
梁鶴洲輕輕拉下燕驚秋的袖子,聲音嘶啞,說:「我……先帶他走了。」
他抱起燕驚秋,緊緊環著他細瘦的腰肢。燕驚秋單手摟住他的肩靠過來,在他耳邊細細地啜泣,說:「我好疼……鶴洲……」
「……對不起,對不起,弄疼你了。」梁鶴洲把他按在懷裡,躲過擁擠的酒吧人群,從後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街邊等了一會兒,攔到一輛出租,抱著人坐進去,詢問他現在住在哪裡。
燕驚秋報上地址,又小聲地說:「原來的公寓……被媽媽賣掉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梁鶴洲沒回話,理了理隨意纏在他脖頸上的破舊圍巾。
他當然是去看過,所以才知道,懷著忐忑的心邁進公寓大樓,熟悉的電梯,窄小的鏡面轎廂,壞了的數字按鈕,走出電梯後兩三米寬的走廊,公寓的厚重大門,兩側貼著稍稍褪色的對聯,裡面傳出一家三口歡樂的笑聲。
偶爾,他會在公寓附近街區閒晃,漫無目的,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心。
「你說話……」燕驚秋拽著他的領子,手還是不停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