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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是公認的,取代了那外國人一般的長姓。他肚子裡大概還有更多的故事吧,比如如何就做起了唱戲的營生?她是聰明的,他自己不說,她也不便多問,只不過她原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人,到了他這兒,才知道論起「可憐」來,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忽兒全都明白了,他在她面前真的是一句誑語不打,那柏林城外的德國老師,他盤算的歐洲之行,她往床頭櫃上看一眼,檯燈照著一摞書,有戲本子,有古文,有英文,也有德文。

「如果一切順遂,我初九能拿到戶籍紙,元宵我要去南京義演,在這之前我想和你完成法律上的結婚,不知道你這邊?」

這一番來去,屬實分了她的心,她嘆口氣,想起來自己的困難重重。

「嘆什麼氣?」幼成道,難為他還微微笑起來:「我有些想法,說給你聽聽,這事運籌帷幄好了,對我們有好處,奈何辜負一些自尋無趣的人……」

我送嚴幼成一塊匾,天下第一忍!

第一百零六章 推銷

年初四凌晨三點,又濕又冷,就算號稱永不打烊,上海此刻看上去也像一座無人的空城。狹窄的弄堂,因為落了雨雪的緣故,昏黃路燈光照著一對踟躕前行的情侶,更顯得淒清孤冷。路是濕的,但不滑,因為江南的雪尤其下過雨,不大積得住,像旗袍滾邊似的,雪落的痕跡只在屋頂瓦片邊緣上白鬍子似的一點點。

虹影身上穿的是幼成的棉大褂,到了婁家引以為傲的牌坊下,才脫下來,換上他一直挽在手臂上還沒有乾透的大衣。

她仰頭望見「兩江總制府」幾個大字,比對著他的過去,果然往事已矣,塵世如煙,舊夢依稀的人們當真是可笑可惡又可憐。

「我回去了。」她說。

他在牌坊下的花崗柱旁邊,路燈光照著他圍巾蓋住嘴巴的半張臉,他扶著她的肩輕輕摟上一摟,道:「自己小心,希望一切順利。」

「年初十上午,拿上你的戶籍,出這條弄堂左拐,第一棵梧桐樹下,我在一輛深灰色的牌號 1388 的別克車裡等你。」

這??x?話他已經說過了,怕她記不住似的,再說一遍。

這相當於私奔吧?或者是逃離。這牌坊就是一條分界線。

「勇敢一點。」 他說。

這吃人的世道,不勇敢就被吞噬,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她點頭,依依與他分別,轉頭深吸一口氣,匯入路燈光普及不到的黑暗。

第二日上午,母親起的比她早,也已經八點多了,拖了病體來看她,她靠著枕頭,形容看上去比母親精彩不了多少。

「你昨天說聽我的,虹兒,我想了又想,哎……」淑婉嘆氣是家常便飯:「不要受了我這病的要挾,使你自己不爽快。」

這是又有了圓轉的餘地?她心動了一動。

「媽,你重要的是養病,我……怎麼都是可以的。」

「陳少爺,你是當真如此地不喜歡?」

淑婉唇色蒼白,眼中無光,手指還在打顫。

是沒有餘地的,虹影的心踏實了。向來只是母親抱她,這次她抱住了母親孱弱的肩:「不要緊的,媽,您且心安。倒是您的病,謝全安的方子吃了有一年了,總不見太好,我想徵詢您的意思,找西醫看看?」

婁家的死腦筋裡,梅淑婉算得上名列前茅,她未假思索:「病急亂投醫,我是不相信這些的。」

未知的都不可信,都令人恐懼,虹影知道和她講道理又陷入爭執的泥潭,依著和幼成商量的,她轉了口風道:「媽,您好歹得保持身體康健,否則我出嫁時,有誰可以幫我打點?您是沒看過西醫,西醫沒那麼可怕。陳家是洋派人家,麗芬說她們家從來就是西醫治病中醫養生的,之前我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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