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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球待在雪橇上,眉目冰冷。
「呵。」
陸大郎一愣,「剛剛是不是有人冷笑?」
「有嗎?」朝鈴左右看,「我沒聽到呀!」
陸大郎蹙眉,道:「大概是在下聽錯了。」
下面的路用不了雪橇了,朝鈴放生了拉雪橇的大狗,背著煤球同陸大郎一起步行。到了隱岐川外圍才發現,密林周圍籠罩著一層極淡的癘氣,樹木藤蔓不斷散發出螢螢綠光,同這些癘氣中和。饒是如此,密林外圍已有不少樹木枯死,枯槁猶如老人的骨骼,扭曲地矗立在道旁。陸大郎一路都蹙著眉心,心事重重的模樣。臨進林子,他戴上了冪籬,遮住容顏。
「實不相瞞,在下早前在隱岐川犯了點事兒,不便拋頭露面,還請姑娘見諒。」陸大郎解釋道。
朝鈴重重點頭,表示明白。像他這樣的流浪刀客,以武犯禁,被通緝是很正常的。他給自己的刀纏上白布,大概也是為了躲避仇人。
進了隱岐川,處處是三人合抱粗細的參天古木。樹下鋪著石板路,藤蔓編織的樓梯繞樹而上,傍樹而建的城寨在人的頭頂上。朝鈴感到萬分稀奇,陸大郎對這兒似乎熟門熟路,引著朝鈴踩著藤梯,去隱岐川最好的酒棧。他們路過許多人家,包著花布頭巾的女人蹲在家門口浣洗衣裳,一盆水直接往樹下倒。底下的路人被淋了滿頭,當即抬頭問候她八輩祖宗,倒水的女人也不甘示弱,抄起搗衣棍衝下去捶人。
樹木間連線著巨大的藤橋,挑著扁擔的行人來來往往。橋旁還跪著許多蓬頭垢面的奴隸,頭髮上插著草標,脖子上套著生鏽的鐵鎖。他們的主人是個黧黑臉龐的老爺,挺著懷了孕似的大肚子,拉著朝鈴推銷,「買一個吧,都是好貨,閨中十八式樣樣精通,準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朝鈴連連搖頭,陸大郎幫她謝絕了老爺的盛情。
酒棧邊上是一家染坊,門口擺放五顏六色的染缸。朝鈴被他們家的青花布吸引了,那淡若遠山的青色染得恰到好處,朝鈴從未見過這樣的布料。正觀賞著,卻聽見撲通一聲,緊接著是陸大郎倒吸了一口涼氣。
「誰家的貓掉進染缸了!」老闆扯著嗓子大喊。
朝鈴撲到染缸邊上一瞧,竟是煤球掉進去了。它摔進了一缸絹雲母粉末攪成的染汁裡。朝鈴把它拎出來,它已經從一隻黑貓變成了只白貓,正冷冰冰地將她望著。要不是它原先是隻實打實的黑貓,朝鈴還以為這是雪見神。
「煤球!」朝鈴怒道,「你又闖禍。」
煤球抖了抖毛,身上未乾的染料濺了朝鈴滿臉。
朝鈴壓著火氣把它放地上,取出件衣裳把它擦乾。陸大郎端了盆水過來,幫朝鈴給煤球擦身上的染料。
老闆說:「得了吧,別擦了。我家的染料遠近聞名,絕不掉色。它這身白毛除非剃了,否則是洗不掉的。」
雪見神低頭看盆裡自己的水中倒影,他已恢復了原先的毛色。
尚可。如此一來,他便與那醜陋的月見不再相似。
「臭煤球,天天闖禍。」朝鈴點它鼻子,「這下好了,你跟那個貓扒皮雪見神長得越來越像了。」
陸大郎問:「雪見神也是這般模樣?」
「是啊,」朝鈴說,「他變小貓的時候就長這樣,可漂亮了。我頭一回看見他,還以為是仙貓下凡。」
雪見神望著自己的倒影,終日充斥陰霾的心情好了些許。
見色眼開的鈴鐺。他想。
朝鈴又補充道:「但他除了漂亮,摳門薄情又沒眼光,簡直一無是處。」
雪見神:「……」
朝鈴還想繼續說,忽然想到什麼,捂住嘴左右看,「雪見神不在這兒吧,他可小心眼兒了,不能讓他聽見我說他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