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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莉笑道:&ldo;我真高興我用不著出去。&rdo;
之雍略頓了頓,笑道:&ldo;喂,你這自私自利也可以適可而止了吧?&rdo;
&ldo;你回去路上不危險嗎?有沒有人跟?&rdo;她忽然想起來問。
之雍笑了。&ldo;我天天到這裡來,這些特務早知道了。&rdo;
她沒作聲,但是顯然動容。所以他知道她非常虛榮心,又一度擔心她會像《戰爭與和平》裡的納塔霞,忽然又愛上了別人。後來看她亦無他異,才放心她,當然更沒有顧忌了。她還能怎樣?
其實她也並沒有想到這些,不過因為床太小嫌擠。不免有今昔之感。
這一兩丈見方的角落裡回憶太多了,不想起來都覺得窒息。壁燈照在磚紅的窗簾上,也是紅燈影裡。
終於有那麼一天,兩人黏纏在一堆黏纏到一個地步,之雍不高興了,坐起身來抽菸,說了聲&ldo;這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rdo;
向來人家一用大帽子壓人,她立刻起反感不理睬。他這句話也有點耳熟。薄倖的故事裡,男人不都是這麼說?她在他背後溜下床去,沒作聲。
他有點擔心的看了看她的臉色。
&ldo;到樓頂上去好不好?&rdo;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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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透口氣也好,這裡窒息起來了。
樓頂洋臺上從來沒有人。燈火管制下,大城市也沒有紅光反映到天上。他們像在廣場上散步,但是什麼地方的廣場?什麼地方也不是,四周一無所有,就是頭上一片天。
其實這裡也有點低氣壓,但是她已經不能想像她曾經在這裡想跳樓。
還是那幾座碉堡式的大煙囪與機器間。
他們很少說話,說了也被風吹走了一半,聽上去總像悄然。
在水泥闌幹邊站了一會。
&ldo;下去吧,&rdo;他說。
九莉悄悄的用鑰匙開門進去,知道楚娣聽見他們出去了又回來。
回到房間裡坐下來,也還是在那影響下,輕聲說兩句不相干的話。
他坐了一會站起來,微笑著拉著她一隻手往床前走去,兩人的手臂拉成一條直線。在黯淡的燈光裡,她忽然看見有五六個女人連頭裹在回教或是古希臘服裝裡,只是個昏黑的剪影,一個跟著一個,走在他們前面。她知道是他從前的女人,但是恐怖中也有點什麼地方使她比較安心,仿彿加入了人群的行列。
小赫胥黎與十八世紀名臣兼作家吉斯特菲爾伯爵都說性的姿勢滑稽,也的確是。她終於大笑起來,笑得他洩了氣。
他笑著坐起來點上根香菸。
&ldo;今天無論如何要搞好它。&rdo;
他不斷的吻著她,讓她放心。
越發荒唐可笑了,一隻黃泥罈子有節奏的撞擊。
&ldo;噯,不行的,辦不到的,&rdo;她想笑著說,但是知道說也是白說。
泥罈子機械性的一下一下撞上來,沒完。綁在刑具上把她往兩邊拉,兩邊有人很耐心的死命拖拉著,想硬把一個人活活扯成兩半。
還在撞,還在拉,沒完。突然一口氣往上堵著,她差點嘔吐出來。
他注意的看了看她的臉,彷彿看她斷了氣沒有。
&ldo;剛才你眼睛裡有眼淚,&rdo;他後來輕聲說。&ldo;不知道怎麼,我也不覺得抱歉。&rdo;
他睡著了。她望著他的臉,黃黯的燈光中,是她不喜歡的正面。
她有種茫茫無依的戚覺,像在黃昏時分出海,路不熟,又遠。
現在在他逃亡的前夜,他睡著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