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碎骨》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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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刀劃開面板的瞬間,陳默聞到了消毒水混著鐵鏽的腥氣。他盯著天花板剝落的牆皮,恍惚想起三年前同樣的消毒水味道——那時他抱著高燒的女兒衝進急診室,護士推著氧氣面罩喊"急性腎衰竭",白色被單下的小臉像朵凋謝的梨花。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穿藍衣的醫生敲了敲托盤,金屬器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陳默的視線掠過對方胸牌上模糊的"某仁醫院"字樣,突然想起昨夜中介說的話:"正規三甲醫院!捐腎給尿毒症患者,還能拿二十萬救你閨女。"
他閉上眼睛,聽見血液在耳膜裡轟鳴。女兒蜷在出租屋木板床上咳嗽的模樣,妻子跪在透析室門口揪著他衣角哭嚎"求你去借高利貸"的模樣,還有前天在工地被包工頭甩在臉上的鈔票:"瘸子還想搬磚?"——右腿粉碎性骨折後,他連當人肉沙包的資格都沒了。
"不後悔。"他說得輕飄飄的,像在談論別人的生死。
取腎手術比想象中疼。陳默記得自己被推出手術室時,中介往他懷裡塞了個黑色塑膠袋。二十摞鈔票用銀行封條捆著,嶄新得能割破手指。他死死攥著錢袋往家跑,肋骨下的傷口在奔跑中崩裂,溫熱的血順著褲腰往下淌。
"小滿有救了!"他撞開家門時,妻子正對著鏡子塗口紅。豔麗的紅色從她唇角溢位來,像道猙獰的傷口。
女人接過錢袋時指尖發顫,突然抱著他放聲大哭:"等小滿做完移植手術,我們帶她去迪士尼看城堡"陳默摸著妻子發頂的手突然頓住——那縷染成栗色的捲髮下,有道新鮮的吻痕。
陳默在移植中心守了七天七夜。當女兒被推出手術室時,他撲上去想摸她溫熱的小手,卻被護士攔在玻璃門外。隔著icu的玻璃,他看見監測儀規律的波浪線,像海邊擱淺的魚終於回到潮水中。
"這是剩下的五萬。"妻子遞來銀行卡時眼神躲閃,"醫生說抗排異藥"話音未落就被陳默打斷:"錢不是給夠了二十萬?"女人突然尖叫著把銀行卡砸在他臉上:"瘸子懂什麼!現在抗排異藥漲價了!"
他彎腰撿卡的瞬間,瞥見妻子手機螢幕亮起。置頂聊天框裡,備註"阿杰"的男人發來語音:"寶貝,今晚老地方?"背景音是工地打樁機的轟鳴。
陳默開始咳血是在三個月後。最初是零星的血絲混在痰裡,後來變成整口腥甜。他蜷在工地集裝箱改成的宿舍裡,聽著隔壁床工友議論:"聽說老陳賣了個腎?怪不得搬兩袋水泥就喘得像破風箱"
某天清晨他暈倒在攪拌機旁,被送到醫院才知真相:黑中介根本沒帶他去正規醫院,取腎手術是在城中村黑診所做的。主刀"醫生"是屠宰場退休的,縫合線用的是納鞋底的粗棉線。
"左側腎臟缺失,右側感染引發尿毒症。"醫生指著ct片嘆氣,"最多三個月。"
陳默盯著診斷書笑了。多諷刺啊,他賣腎換來的錢治好了女兒的腎衰竭,自己卻要因腎衰竭死去。更可笑的是,銀行卡里根本沒剩下什麼錢——妻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民政局,離婚協議上按著鮮紅指印:"存款都歸我,女兒監護權給你。"
最後的日子裡,陳默常去幼兒園圍牆外偷看女兒。小滿穿著粉色蓬蓬裙在滑梯上蹦跳,手腕上迪士尼公主手錶閃著碎鑽般的光。那手錶他在櫥窗見過標價:4980元。
直到某天,他看見穿工裝褲的男人抱著小滿往賓士車走。女兒摟著那人的脖子脆生生喊"爸爸",陳默才驚覺妻子為何急著離婚——原來工地包工頭阿杰,早就是小滿法律意義上的父親。
他踉蹌著扶住梧桐樹,咳出的血沫濺在落葉上。手機在這時響起,醫院通知有匹配腎源,但手術費要三十萬。陳默結束通話電話,慢慢走進深秋的護城河。
打撈隊找到屍體時,他懷裡還揣著塑封的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