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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苑東果然如雷掣頂,呆了半晌才確認女兒並沒有在開玩笑。
“你,你乃堂堂官宦之後,雖然是庶出,但阿爺哪裡少疼了你了?你為何要自跳火坑,走你母親的老路!望魚啊……”
七年了,孟得鹿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曾有過另一個名字,鍾望魚……
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念母親……
在她的記憶裡,父親在家時,母親總是低眉順眼,寡言少語,儘可能地恪守著一位侍妾的本分,她的臉龐總像在半生半熟的宣紙上勾勒出的美人輪廓,蒼白卻沒有一絲生氣。
母親受寵,又比父親多年無子的正室汪芷年先懷上身孕,這難免讓汪芷年將她們母女視為了眼中釘,雖然在孟得鹿出生後,汪芷年也很快為鍾家誕下了獨子,穩穩坐定主母之位,但對於孟得鹿母女的忌憚卻成了習慣,日漸彌深,無論母親如何做小伏低,嫡母依然明裡暗裡對她們百般欺凌,甚至每當父親外出,她便會把她們母子鎖在後院,不許她們隨意走動,也不許家人與她們多做接觸。
但那些被“軟禁”的日子反而成了孟得鹿與母親最快樂的時光,母親會帶著幾名丫鬟演奏樂曲,趁興起舞,自從被父親從舞坊贖出,母親便不施粉黛,以表洗盡鉛華,重新為人的決心,可每當她跳起舞來時,臉上便會浮現出往日鮮見的自信,愉悅和靈動,美過人間一切的胭脂水粉……
一開始,孟得鹿也只是為了哄母親開心才跟著她學藝,但漸漸地,她也沉醉其中,對舞藝日漸痴迷……
鍾苑東聞言大為驚訝,“什麼?你們母女遭受過這樣的苛待?你為何從不告訴阿爺?”
“娘不讓我說……唐律有令,風塵女子即便解籍從良,也不可為人正室,死後也不可立碑,娘一直因為自己出身賤籍而深感自卑,所以即便飽受折磨,也拼了命百般地討好你們,只希望能洗刷掉出身風塵的‘汙點’,巴望著撒手人寰時你們能大發善心,悄悄幫她立下一截矮小的墓碑,給她一個‘良家婦女’的名聲,為了這點給後人看的‘體面’,她覺得受再多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鍾苑東張大了嘴巴,半晌無語,算起來妾室因病離世已經八年了,他卻早把她這點卑微的遺願拋諸腦後了……
“這便是你當初離家出走的原因嗎?”
孟得鹿輕輕搖頭,“娘死後,府中再沒有人可以保護我,汪氏便一直想除掉我,阿爺南下賑災,她便趁機物色了一家南方小吏,想把我‘賣婚’出門!”
桌上的蠟燭閃了幾閃,險些被鍾苑東長出的一口氣息撲滅!
他知道坊間“賣婚”之風向來盛行,有不少富而不貴的人家會透過出高價聘禮與門第較高的人家聯姻,攀龍附鳳,提高身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妻子竟把這種生意做到了自己家中!
“那你也應該等到阿爺回來替你做主啊!”
“揚州路遠,家中的僕從又都畏懼汪氏,不肯替我通風報信,當時能救我的只有一人……”
“誰?”
“娘在風塵中的結義姐妹,孟慶雪……”
不知不覺間,時光又回到了那個孟得鹿尚被稱為“鍾望魚”的歲月……
為防止鍾望魚逃脫,汪芷年特意遣散了後院的所有僕從,還把門緊緊地上了鎖,但她不知道的是,花園的角落裡還為鍾望魚留著一線生機……
汪芷年的獨子鍾望鵬天生魯莽好動,最喜歡舞槍弄棒,鬥雞走狗,卻一看到文字就頭暈眼花,胸悶氣短,所以每當被母親逼著做文章,他便帶著禮物到後院求姐姐幫忙代勞,姐弟二人正是透過後院花園牆角上一個兩掌大的空洞暗中進行著交易,這是隻屬於他們二人的小秘密。
鍾望魚透過牆洞向弟弟求助,鍾望鵬雖然不明就裡,卻也二話不說,一拍胸脯便按著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