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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唇微啟,隱隱可見潔白的牙齒。她有小麥色的肌膚,和一頭紅棕色的短髮。
按照她生前的囑咐,入殮師兢兢業業地保留了她額前的兩撇劉海,甚至為了保持它挺翹的形狀,還打了致死量的摩絲。至今為止,我也不知道達達妮老師為什麼這麼堅持那兩撇蟑螂須似的劉海。
“打個招呼吧,這位就是我的老師,達達妮·卡瑪佐茲。”我向柏萊還有姚樂菜介紹說。
兩個孩子很有禮貌地低下頭鞠躬,順帶在祭奠臺上放下手裡的白菊。
達達妮老師沒死的話,也九十多歲了。我一邊點燃手裡的燒香遞給小菜和小萊,一邊想九十多歲的達達妮老師會是什麼樣。
可能她會和我吵好多架,尤其是知道我離開了精神療養所後,逃避一切地和裴可之結婚,當了好幾年的家裡蹲——啊,她大概會發很大的火吧?會指責我不思進取,會摘下眼鏡,冷漠又嚴肅地告訴我說,‘我對你很失望。’
可惜這些事都沒有發生過,都只存在於我的遐想中。她也早就死在了我的三十一歲,死在我仍在療養所連大小便都無法控制的三十一歲。
她在生命消亡的時刻有掛念過我嗎?畢竟,凍死的前兩天,她才來看望了我。
‘實在不行就拿水泥把肛門封住吧。’這個沒品老師如此建議過我。
我抽搐著嘴角,心裡思考該怎麼謀殺她,嘴上極其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提議,‘……我倒也沒松到這種程度,老師。’
見我不採納,達達妮撇了撇嘴,‘好吧,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想法了,’接著,她仰頭大喝口酒,醉醺醺地要和我玩划拳,輸的人要脫一件衣服。
‘啊啊啊!你這個酒鬼!’我抱著身上僅剩的病服,瘋狂拒絕,‘你清醒點兒!這是療養所,我是你學生——別扒我!別扒我!嗷嗷!’
五個護士輪番上陣才壓住達達妮。胡鬧結束,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病床上打鼾,我含著滿腔的恨意收拾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
她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和我吃了頓晚飯才告別。
離開病房的前一步,她對我說了什麼呢?
我記得她伸著懶腰,懶散地向我揮了揮手,對我說,‘要活下去啊,小冬。’
我仍不知道達達妮死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
是釋懷嗎?或者感到解脫?她說過很多次這是一個好人都死光的時代,也說過很多次,‘卡瑪佐茲……說到底,都是麻煩的製造者和戰爭的幫兇犯。因為仇恨,這個姓氏才得以延續至今,世界已經不再需要卡瑪佐茲了。’
可能她也有不甘。她這一生,她愛的為別人死了,愛她的最終選擇了離開。唯一的、她的孩子,至今仍不知道葬身何處,又是哪塊沒有名字的碑。
我看著柏萊和姚樂菜依次將手中燃燒的立香插入達達妮的供奉臺內,沉木燃燒後的檀香嫋嫋的傳來,一滴蠟油從最中間的香燭緩緩流下,最後凝固。
兩個孩子做完這一切,回頭望向我,他們的表情不約而同的謹慎且小心,生怕哪兒沒做好,冒犯了這次的祭祀。
有啥好怕的呢?我笑著搖頭。
“再鞠個躬吧,”我拍拍兩個孩子的肩膀說,“鞠躬時默唸一下自己的名字、身份編碼、住哪兒、有什麼心願,說不定能實現呢?”
柏萊和姚樂菜對我的話都欲言又止,一個看上去很想頂嘴,一個看上去很想吐槽。但兩人糾結了幾秒,還是沒有開口,乖乖地按我說的辦。
我和兩個孩子一起彎下腰,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峽谷中跳躍著,照亮了達達妮沉靜的臉龐和她碑上的墓誌銘:
「死了,拜。勿念。
念也行,但是別哭,更別流鼻涕!怪噁心的。」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