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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過來,是要問你一件事。」尼祿冷冰冰地說,「你知道近衛軍長官專屬的金劍在哪裡嗎?」
絡腮鬍想了想,說道:「那柄劍一直存在皇宮的地下室。據說沾過鮮血的劍能鎮住鬼魂,尤其是與神明齊名的皇帝的鮮血。我的主人很相信這些玄乎的規矩,卻不信任我,從未給過我近衛軍長官的頭銜。」
尼祿目光灼灼,「把它拿出來,佈置在元老院的演講臺上。我要重啟近衛軍長官的職位。」
「您完全有權這麼做。」絡腮鬍說道,「但……這個職位由皇帝的親衛擔任。您找好新的親衛了嗎?」
尼祿收回畫油彩的手,臉色認真得宛如面聖。他的臉頰肉眼可見得變紅,沉默著醞釀半天,最終象呼喚一樣,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出一個名字:「羅德·法恩。」
絡腮鬍有些懵:「還……還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尼祿瞟他一眼,「繼任儀式會順便任命新一任近衛軍長官,羅德不在,我要用金劍作為任命的標誌。」
家奴遞來羊皮紙和墨水,為主人拉開椅子。尼祿坐下,拿金屬刻筆蘸墨水,在質地毛躁的羊皮紙上寫下演講要用的希臘語。
他字跡工整,寫得很投入,很快就寫滿一頁。
放下筆,尼祿迎著陽光站起身,將寫好的演講稿看一遍。陽光將他的瞳仁照個通透。
太過投入的他習慣性的、出於本能,發出一個純真的微笑,「你的希臘語學得怎麼樣了?羅德,我們很久沒有……」
他忽然頓住,話音戛然而止,又默默坐回到椅子上。
四周的奴隸屏息,沒有一個敢出聲。
……
從元老院到家宅,奴隸沿著街道撒玫瑰花和堅果,車輪碾壓果殼,一路啪啦啪啦。
尼祿拿著演講稿,一邊反覆默唸演講稿,一邊晃著身體坐在顛簸的馬車裡。
這是繼位演講,皇帝必做的第一場演講。阿格里皮娜多次派奴隸捎來口信,提醒他一定要熟背演講稿,不要毀掉新皇帝的第一印象。
「我手握羅馬。上窮無盡天,下至無底地,唯我一人尊……」
這是演講的第一句話。
幾名華服的奴隸將金磚堆成階梯狀,尼祿踩著金階梯走下來,一身紅底紫條紋的絲袍。
樂師列在元老院兩側,豎琴在他踏上第一個臺階時恰好奏起。元老院的三道門隨著他的經過一扇扇開啟。
美貌的女奴往空中撒金粉和花瓣,香水味撲面而來。他的睫毛落了金粉,音樂和歡呼聲象失控的洪流一般壓過來。這裡集中苦難世界的所有熱鬧,宛如從稀薄的牛乳中硬煉出醍醐。
尼祿頸項筆直,從近衛手裡接過權杖,所有的貴族盛裝出席,集體站立為新皇帝鼓掌。
那柄劍,就豎在正中央的演講臺。劍身象一排沉鈍的牙齒。
「我要你幫我拿到近衛軍長官的金劍,然後毀了它。」羅德的話在耳邊響起。
尼祿頓時遁入恍惚。
恍惚中,他看見打扮靚麗的母親、雷珂、屋大維婭、假笑著的元老們……這些出現在他生命的活生生的人,此刻卻象幽魂一樣浮動著。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眼前好象一出默劇。他有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
記憶回到那個在莊園的夜晚。在他興沖沖地撲向羅德時,羅德悶聲,閉著眼睛,直接向後倒進他懷裡。
那個時候,我的羅德就已經不想活了吧。
尼祿這麼想,心底一陣劇痛,彷彿心臟鑿開一個孔,往外汩汩冒血。
不知不覺走到演講臺前。跟在身後的家奴提醒他:「您該做演講了,主人……」
熱烈的掌聲和喝彩好象生長在院牆上的、割不完的瘋長的雜草,從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