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洪波迷舊國 (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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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城被洪波包圍,而南海古廟前更是波濤滾湧,恐怖的洪峰已經湮滅堤岸良田,將章丘崗吞噬成一處水中岸渚,此時若有人漫立其中舉目四望,就會發覺整個世界都彷彿回到了鴻蒙未分的矇昧時代,草禾般的生命早已朝不保夕且無關緊要。
章丘崗之上,則有一群人更加絕望。此時村外的道路斷絕,苦等也無救援,村民們斷糧斷水無處可去,只能黯然放棄家園棲身於洪聖廟中,日夜無奈地登高遠眺。
他們從章丘崗上,清晰望見扶胥古埗的磚基已旋滅於洪水之中,而海不揚波的牌坊也已經隱沒眼前,家宅更是連屋頂尖都不剩半點,眼中惟餘四面襲來的江河之水還在浩浩湯湯橫無際涯,隨著雷吼雨聲洪波鼓湧而肆無忌憚,令人望而生畏。
晉裴淵《廣州記載:“廣州東百里有村,號曰‘古鬥’,自此出海,溟渺無際”,古鬥便是當初的章丘崗村,而轉頭再看此時幽渺滄冥的海天,竟然與書中記載如出一轍,千年彈指猶如一瞬。
可這樣的場景已經遠去太久了,不僅村民們沒見過,就連他們的祖輩都已經有數百年未曾目睹過這般場景。
這裡由晉代古鬥發展為南海鎮,到了唐朝又擴張為扶胥鎮,它還是西江、東江、北江三江之水匯合點,因此扶胥鎮又名“三江口”,遭遇泥沙堆積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村裡人的蒼白記憶中,似乎隨著宋末最後一批帆船遠去,扶胥港就像被抽取盡了生機的皮囊,模樣一下就垮了下來,曾經代代不息的漁歌唱晚、燈影漿聲轟然倒塌,漸漸只剩下一片狼籍的殘骸模樣。
不知為何村裡總是流傳著蹈海的傳說,也還是有人隱約記得,當初帶著船隻和重諾離去的人,叫做陸君實。
時間緩緩到了明朝,因為歷代的築堤防洪,這裡隨著泥沙堆積漸成淺陸,海岸線外移後的扶胥港也失去了有利的港口條件,船舶貿易日漸式微。時至今日扶胥港的航道越來越窄、不斷衰落,出入只留下一段窄小的河道,終於淪為歷史,扶胥河上的景象也風光不再。
這處依傍著港口繁榮,又因為港口的衰落而逐漸冷清的古鎮,本該逐漸走到生命的盡頭,可驀然間,如今彷彿千年前的情景忽然復現在了眼前,只是這一次,古港水下的冥冥之魂卻自帶著一股詐屍還魂後張牙舞爪、擇人而噬的意味,要將一切都徹底帶走。
三河交匯就代表著水口,沸海濤天則更加凜冽,章丘崗村的困境來自於腹背受敵,任憑此時內陸彙集的三江之水擰成一線,也衝不破沸海之中滾滾如怒的浪潮,甚至還未泛波就已經反被潮水衝散,化成了一道道纖微之極的泡沫——
潮挾風威、驚濤猝至,這毫無疑問是場百年一遇的潮災!
為了應對天災,章丘崗村的村人已經在幾日內窮盡了一切辦法,可不管是築堤修壩還是疏浚開閘,面對著驟然而至的潮災只如九牛一毛,他們耗盡心力也終究沒能保住山下村舍,只能頹然聚集在山頂之上的南海古廟中,面對著寂然不語的洪聖大王像晝夜祈禱。
但是殷殷祈禱止不住雨水,苦苦哀求也攔不下災變,南海古廟外此時已經化為了滄海之中的一座孤島,村人隨時都有被捲入浪濤葬身魚鱉之腹的猝憂,而一切的不幸,似乎都肇始於全村青壯喪命的那夜。
村人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先輩們口中的點點滴滴。太過安逸平淡的田居耕作日常,讓他們忘記自己其實身處三江合流、沸海浪尖,更忘記了海底能將死屍倒捲入深處的暗湧、本就是潮災隱伏的恐怖徵兆……
不知何時,堪稱褻瀆的竊竊私語開始響起,大殿之中的紅面神人正頭戴冕旒怒目圓睜,跨坐在由雙龍組成的交椅之上,鬍鬚戟張地看向這群無處可歸的人兒。
殿中村長的眼中滿是血絲,他見神像背後的彩色壁繪已經裂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