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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雪山,彷彿天邊永遠無法抵達的幕景,淡淡地旁觀著一切。

熾熱陽光、冷烈空氣、漫天黃沙不時襲來,這些互相矛盾的景物同時出現,讓本趟旅途顯得如此荒誕可笑。

李志常嘴唇已經皸裂出血,眩目光芒也刺傷著視網膜,他的腦海裡忽然忽然想起了一些凌亂破碎的片段。

燕京的隆冬大雪、宣德的翠草新綠、漠北的瀚海黃沙、撒麻耳乾的鬧集商旅,一幕幕都從他眼前飛過,又被北風裹挾著要離他遠去,化成天際遙不可及的白日星光。

“志常,抱元守一。”

蒼邁的聲音忽然響起,一股暖流從肩頭撫著的掌心緩緩流淌,滋養了李志常幾乎崩潰的心智,憑空又生出了幾分力氣。

乾啞的嗓子刀割般疼痛,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面容清癯的老者就闊步超越了他,再次行走在隊伍的最前端。

李志常的眼中生出無限的憧憬,正是這個老者,以年邁之軀帶領這支瀕臨絕境的隊伍,無數次脫離險境。

可就在這時,他的視野卻有些異樣,彷彿眼睛裡爬進了一隻怎麼也趕不走的蟲子,可惡dew正往他的眼球裡鑽……

他又看到了和師父並排的人。

那個剃著蒙古髮型的漢人。

那個帶著蒙古聖旨,要挾師父西行的人。

那個臉上永遠掛著死人般僵硬笑容,永遠不知疲倦飢渴為何物的人。

“真人,前面就要到王帳了,可千萬要緊身體呀。”

那聲音優柔刺耳,體貼中滿是陰陽怪氣,李志常不禁怒視著對方,奮起最後絲力氣要維護師尊的名譽。

但是赫赫有名的長春真人,卻面無怒容地笑著,“有勞劉使臣關心。”

言畢望著遙遠處的雪山,感慨說道,“此番西行踏過了崑崙祁連天山,經書中的瑤臺帝墟卻毫無蹤影,想來都是後人附會。以老道之見,《山海經言王母居流沙之濱,赤陽之丘,凝冰之川……”

“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

劉仲祿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毫不費力地接著說道,“長春真人莫非是想說,這便是三危之山?莫非也想上山請不死之藥?”

七十二歲的丘處機面無倦容,一路顛沛流離似乎都沒有損害他分毫,微微笑道。

“劉使者身為大汗的醫官,怎麼會相信這等荒誕不稽之言?”

劉仲祿的腳步很是奇特,每一步邁出的長度宛如丈量過,不會多一寸也不會少一寸。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真人,在下也不會相信世上有神仙之流……”

大雪山上,王帳頂的氈尾肆意飛舞,蒙古武士於冰天雪地中敞懷痛飲,角力摔跤,發出震天的呼喊聲。

李志常忐忑地走進了王帳,在一排排蒙古武士觀望中保持著姿態,竭力忍受著帳篷裡的牛羊羶氣和酒肉臭味。

一切不安情緒在看見師父背影時,總是能化解於無形之中。

萬里西行被七十二歲高齡的長春真人踩在腳下,試圖擋路的蒙古武士被贏弱的全真道人單手摔躺,掛在旗杆頂上的晉謁符節也被凌空直上三尺行走三十七步的金雁功摘下,一切似乎都不在師父話下。

但是此行最大的困難,此刻就端坐在這王帳之內,手掌把玩天下人的性命,酒杯痛飲著敵人的鮮血,這番所謂詔對“道德之事”簡直是方天大謬。

長春真人固執地要求齋戒一旬又二日,終於同意覲見。

“志常,摒念心齋。”

丘處機撫著他的肩膀,率先走入了王帳,冷風夾帶冰凌掛滿衣袍,卻在帳內熊熊熾熱的空氣瞬間融化。

李志常第二個走入,也看見了裡面的人。

蒙古使者劉仲祿正候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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