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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直下了兩日,到得四月初一,天光放晴,滿世界春色耀目,東風浩蕩、散去閒雲,天空宛若一塊巨大的翡翠,剔透而又明淨。
當紅藥端著劉喜蓮故意遲送出來的貢桶,迎著朝陽,歡歡喜喜走向大淨房時,張婕妤一行,已然抵達了東六宮外南北長街的東首,再往前便是蹈和門,而過得此門,便是仁壽宮了。
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履,張婕妤面含淺笑,款款而行。
然而,尚未踏上那漢白玉石階,迎頭忽一陣香風襲來,桂花頭油、玫瑰膏子、芙蓉花露、茉莉香粉……
也不知混了多少種的香氣,直醺得那東風也粘稠不堪,兜住人的頭臉,一呼一吸間,儘是龐雜而又古怪的香味。
紅衣不曾防備,險些便被這香氣給掀了個跟頭,鼻端更是一陣作癢,她咬緊牙關,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個噴嚏給忍住。
紅柳卻是早得人知會,行至此處時,便始終微微垂首,讓過了這陣風頭,又將呼吸放得極淺,並不曾著了道兒去。
張婕妤也被燻得夠嗆。
她將帕子掩住口鼻,引頸顧盼,卻見前頭不遠處,幾個裙帶飄拂、珠環翠繞的身影,正自轉過宮門後的大影壁。
「是鹹福宮並永寧宮的幾位娘娘。」錢壽芳適時輕語。
鹹福、永寧二宮,住著和嬪、僖嬪、良嬪並三位昭儀,論位份,個個都壓了張婕妤好幾個頭。
張婕妤輕輕「唔」了一聲,眼見得那幾人閃進影壁,方才「嗤」地一笑,輕聲道:「這味兒大的,三里地外都能聞見,有那不知道的,還當宮裡開了香粉胭脂鋪子呢。」
說著,將衣袖拂了拂,又是輕輕一笑。
第017章 惘然
錢壽芳垂首不語,心下卻覺著,張婕妤說得一點沒錯。
這每月一次的晨定,頭一個叫人不能忍的,便是這五花八門的香氣。
如今還算好,天氣和暖,門戶皆可開啟,便在仁壽宮坐著,亦不虞難受。
最怕的便是那寒冬臘月,門窗又不能開,那塞了滿登登一殿的女人,香的臭的、濃的淡的,真真是什麼味兒都有,再被那炭爐子一蒸,直能把人燻暈過去。
李太后便是怕了這氣味,故每次晨定,皆遠遠坐在寶座上,與底下的嬪妃至少隔了十餘步遠。
這也就罷了,偏她老人家耳背,又愛說個話,每回聊天,底下的嬪妃自周皇后起,有一個算一個,皆須扯開嗓門、拔高音量,若不然,她老人家聽不見。
是故,那太醫院每年採購最多的藥材,非是養顏、暖宮等婦人常用藥材,而是如胖大海、蜂蜜、川貝、枇杷之屬。
據說,有幾個位份低、坐得遠的嬪妃,便是因了在大晨定上與太后娘娘說了兩句話,便把個喉嚨給叫破了,足養了半年才好。
而即便如此,李太后也不肯將座位朝前移上半步,可見這氣味惱人。
然而,這味道雖人人皆厭,卻也是人人不捨,還奮勇爭先,恨不能一味蓋全香,教旁人都不得出頭。
究其原因,卻是每逢此日,建昭帝亦偶爾會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這千載難逢之機,誰不上心?
是以眾嬪妃才會如此盛妝靚飾、華裳麗裙,一個個可著勁兒地捯飭,生恐落於人後,被比了下去,說來說去,為的不過是個「寵」字罷了。
思及此,張婕妤撫了撫鬢邊花簪,面上亦生出了一絲期盼。
今日,她也用了上好的木樨芳露。
「壽芳,我今兒這花露,可還使得?」趁著四下人稀,張婕妤悄聲問錢壽芳,語氣中竟含了幾分不安。
後宮美人甚眾,若要脫穎而出,委實是百倍艱難的。
錢壽芳聞言,依然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