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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夜宴後,紅菱便自司苑處調了回來,繼續與紅藥過起了同屋生活,而紅藥的日子,亦就此歸於平靜。
自然,這平靜只是於她而言的。
每天暗中觀察牆角的石塔,並預估紅菱當夜的行止,亦是這「平靜」中的一部分。
若教人知道了,只怕要說紅藥是個瘋子。
除此之外,仲秋夜宴的餘波,亦頗令紅藥訝然了幾日。
那一晚的詩會,拔得頭籌者既非徐肅、亦非徐婉貞,而是名不見經傳的徐家五爺——徐玠。
這也就罷了,偏偏地,徐玠奪魁的那首《月夜戍邊憶親》,與前世徐婉貞所著的《月夜憶舍弟》,幾乎一模一樣。
紅藥雖然不通詩文,前世卻受湘妃薰陶,也能背下幾首時興詩作來。而那「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一聯,不僅她會背,便連玉京城的乞兒,亦能唱上兩聲。
這首當年名動一時的佳作,今生卻改了個主兒,從徐婉貞筆下改成徐玠所作,這已然令人稀奇,而更有趣的是,除詩名相異外,兩詩頸聯的上句,亦有一字之差。
徐玠的是「有親皆分散」,而徐婉貞的,則是「有弟皆分散」。
一「親」一「弟」,紅藥分不出熟優熟劣,只覺百思不得其解。
何以會如此呢?
按照她原本的猜想,徐婉柔替徐婉貞捉刀,這才成就了徐婉貞一世才名,這裡頭根本就沒徐五爺的什麼事兒。
可這一世,徐玠卻拿著前世徐婉柔替徐婉貞捉刀之作,得了頭名。
這就讓人想不明白了。
若說王府養了幾個代筆的秀才,則這些秀才不替嫡出子女出頭,反倒把個庶子捧了起來,這也太沒道理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前世為徐婉貞捉刀之人,並非徐婉柔,而是另有其人。
比如……徐玠?!
這念頭才將浮起,便又被紅藥按了下去。
這也不大像。
若徐玠果真為徐婉貞的代筆,則此事在王府至少也要經由王爺首肯,換言之,徐玠這個庶子,是王府內定的棄子。
而既是棄子,自當一棄到底,又如何會由得他在天子跟前嶄露頭角?
那不是在給王府樹立仇敵麼?
東平郡王再是糊塗,也不會糊塗到這等田地。
於是,紅藥完全懵了。
東平郡王府諸事,她前世也就知道那麼幾件,如今方覺這其中有著許多難解之處。
真是謎一樣的王府啊。
感嘆了三兩聲,紅藥便也將此事拋開。
閒時歲月容易,轉眼已是月末,霜降未至,天卻越發地冷起來,紅藥晨起澆花時,那芍藥已然日漸凋零,殘損的一兩片枯葉上,染了薄薄一層白霜,小院另一頭的幾叢秋菊,卻是打了好些花苞。
菊花開、霜露重,秋的意味愈發地濃,太后娘娘已經著人備辦賞菊宴,只待花開好了,便要熱鬧一番。
除了這麼一件新鮮事,尚寢局的清閒,卻是日復一日。
建昭帝似是鐵了心,堅決不肯再看旁的嬪妃一眼,鎮日裡只在坤寧宮消磨。
周皇后自是心情極好,人也白胖了些,有幾次紅藥去六宮辦差,瞧見她被人扶著在仁壽宮前的長街散步,原先尚有些瘦削的臉頰,如今卻是圓潤豐腴,倒比從前更好看了。
縱觀闔宮嬪妃,約莫也只得她一人開懷,餘者卻只能枯守深宮,期盼著天子偶爾的垂憐。
這一日,紅藥正在小庫房與芳葵清點雜物,也不過是想個法子找事做打發時間罷了,忽見芳草推門而入,人還尚未跨過門檻,聲音已然先期抵達:「紅藥姐姐、紅藥姐姐,於姑姑叫你馬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