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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白天,紅藥在煙燻火燎中度過,待暮色將至,灶臺終被拆去時,她已是滿面烏黑、兩眼通紅,活脫兒一隻黑兔子。
去井邊洗淨頭臉,又將髮髻衣衫理了理,紅藥便又馬不停蹄,被姜壽菊趕去各處傳話。
開宴在即,各處皆在做最後的準備,從花盆的位置,到登楣子上鋪著的錦墊,無不要經過最嚴格、最精細的查驗,以防出現任何一點問題,驚擾了貴主兒們。
也正因如此,需要往各處傳話的活計便猶為重要,添減、改換、挪動等等,雖皆不是什麼大事,可傳錯了一言半語的,弄出岔子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姜壽菊亦是見紅藥老老實實燒了一天的灶,說話行事都十分穩妥,比那些毛手毛腳的小宮人強多了,這才對她委以「重任」。
於是,接下來的那半個時辰,紅藥直是疲於奔命,鞋底都快磨出洞來了,總算在黃昏之前,諸事妥當。
紅藥亦就此得著了喘息之機,躲在芭蕉園的一處背陰處,與幾名宮人吃了晚飯。
晚飯十分簡單,不過是幹餅鹹菜罷了,連湯都沒有,只有白水。而即便如此,紅藥亦是狼吞虎嚥,連吃了三大塊餅,才算解了飢火。
這一整天的活計,比她在小庫房兩天的差事還累。
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她往四下看了看。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天空是純淨的煙青色,幾粒星子斜綴於一隅,清冷、疏落,如漫不經心的看客,俯瞰著這莽莽塵世。
不知何時,瓊華島上已亮起了燈,紅與黃交織著,太液池的蓮葉上,浮著一盞盞水晶燭臺,剔透而細碎的光影倒映於粼粼波光之間,明河澄淨、風清月白。
紅藥又將視線往回掠,便見通往瓊華島的那條長路上,亦懸著好些彩燈,艷麗得如同綻放的煙火,風起時,搖曳得一路斑斕。
紅藥痴痴地看著,心頭悸動,委實難言。
自打重生之後,她無一日不在謹小慎微中度過,此刻舉眸,才終是發現,禁宮風物,亦自有它的一種美麗。
那是一種華貴而又不真實的美,虛幻、空洞,卻又如天邊那輪皎月般,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嚮往與追逐。
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次生出這種感覺,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何滋味,心下無限悵惘。
用罷了飯,紅藥等人便離開了芭蕉園,轉去兔兒山待命。
原以為接下來會閒上些時候,不想,姜壽菊轉臉便又找上了紅藥,給了她一宗新差事:
領路。
「你這孩子,瞧著年紀不大,差事倒是辦得挺妥當的,生得也還乾淨,便去給那些姑姑們領路吧。」她似是對紅藥甚為滿意,笑容頗真切。
說完了,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問:「路你都認得了吧?若不記得,我再叫人領著你走一次。」
紅藥忙道:「回姑姑的話,路我都記下了。只不知姑姑要我領哪一條路?」
聽了這話,姜壽菊心下越發滿意。
果然的,尚寢局也不儘是笨蛋,這一個就非常聰明,聽這問話,便知是當老了差的,比那六宮裡的都不差。
她這話其實倒也不算錯。
兩世人生,在宮裡當了二十來年的差,紅藥完全稱得上「老江湖」,這些差事裡的關竅,自是門兒清。
舉凡大宴,領路是要分作好幾種的:去淨房是一路;換衣裳的是一路;還有一路,倘或有奴婢現犯了錯兒,要被拖下去的,又不想叫她們擾了主子清靜,亦會有專門的收押之處。
自然,這還只是給奴婢們領路,若是替主子引路的,則又是另一撥人了,紅藥這些臨時借來打雜的,自是撈不上這等肥差。
「你便領著換衣裳那一路吧。」姜壽菊挺喜歡紅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