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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柔柔的聲音,很平淡,似是在敘述著旁人的故事,然那字字句句無不帶著刀子,宛如冰梭,慢慢地劃開了他的皮肉,再刺進他的心肺,鈍痛感麻痺了他的四肢,由著那馬匹在地上打轉。
周順曾經讓他去弄明白她放下的理由。
如今才明白,那理由早就在那十年裡,他背過身忽略掉她的每一個瞬間,一點一點的堆積出來。
——數不盡也算不清。
徐風帶著那刀子,又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江沼說,「殿下如此這般待我,當是想要我過的好,可殿下不知,只要有殿下在我身邊一日,那往往種種傷害都會浮現在眼前,無一不在羞辱於我,殿下的這張臉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愚昧的過往,我又何嘗能過得好。」
那韁繩被陳溫捏在手裡,捏的太過於用力,整個胳膊都在打著顫。
「今日殿下能用著手中的權力將我送出城門,可又曾想過,就算是將我送出了城門,我也會有回來的那一天,殿下想送人情於我,然我並不想領了殿下的這一份情。」
屢屢光線從雲霧中透出,天色雖比適才亮了一些,眼前依舊是一片混沌。
吵鬧的人群早被逼到身後逐漸散開,城門前只餘了密密麻麻的侍衛,一字排開,將那馬上的兩人圍在中間,再也沒有人敢上前阻止,可那短短的幾步路,卻如同橫在織女牛郎之間的那條銀河,是一條陳溫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江沼直起身,踩住了馬腹上的腳環,了無聲息地從他懷裡離開,下了馬背轉身離開。
飛雪落在她肩頭,江沼的面色平靜淡然,一步一步地朝著沈家的馬車走去,不曾回頭,也不曾再去瞧陳溫一眼。
陳溫一人坐在那馬背上,依舊看著跟前敞開的城門,空洞的眼睛裡血絲密佈,手裡的韁繩將掌心勒出了血印,卻如同麻木了一般,沒有了半點知覺。
兩人都快要出城了,周順遠遠地瞧見太子的馬匹停在了城門口,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只見江姑娘突然從那馬背上下來,又鑽進了沈家的馬車內,只餘了太子一人還杵在那,便知定是發生了大事,這才頂著飛雪,快步走到了陳溫跟前,抬起頭仰目望去,心頭就咯噔一跳。
活了這些年,伺候了陳溫二十餘載,就從未見過他臉色如如此這般死沉過。
那面兒上竟是一片哀涼。
周順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瞧見江姑娘沒能出城,便也鬥著膽子勸說道,「殿下,沈家如今定是不能回了,沈老夫人染了風寒不說,門前早已被百姓圍得水洩不通,江姑娘此時回去,就等同那魚肉。」
周順說完,半晌才見陳溫垂目望了過來,聲音沙啞地說道,「帶江姑娘回王府,同她說,她若不想見到孤,孤便不會出現在她跟前。」
周順怔愣地站在那。
又聽陳溫說道,「告訴她這是孤最大的讓步,孤不為她,孤愛民如子,眾生平等,又豈能獨獨虧待了她。」
陳溫的喉嚨慢慢地滾動,那話從嘴裡說出來,誅的依舊是他的心。
周順仰目久了,雪花落在臉上,心頭也跟著一陣發涼,斷沒有想到事情會出岔子。
昨兒夜裡沈家老夫人來信,說好了今兒一早由殿下將江姑娘送出城外,原本萬無一失,由師爺將江姑娘送出城門,再由嚴青將江姑娘護送回江陵。
誰知道就出了意外。
芙蓉城瘟疫的訊息本是封鎖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是從何處洩露了出去,今兒一早這城裡的百姓就堵在了城門口,一見到沈家的馬車便跪成一片嚷著要江姑娘救命。
人心一旦惶恐起來,更何況是牽扯到生死,誰還有理智去論那些道理,非說江姑娘有神丹妙藥,能救人命。
就連師爺也沒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