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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贊成,我也不想回去。&rdo;‐‐哥哥,你要出去啊。帶上我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兒。‐‐你去哪兒都行,你把我帶上吧。‐‐那你說我們去哪兒呢。‐‐我不知道,越遠越好。行不行。這是童年時代,經常出現在我和南音之間的對白。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南音是個更小的小孩。我騎著一輛我爸爸留下來的巨大的二八車,混跡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不知道自己會去什麼地方,我只是想騎著我的單車變成一個看上去有個去處的行人。我總是帶著南音,把她像個小動物那樣放在前面的橫樑上。她從來不在乎去哪,總是很高興地享受著這種兜風。似乎對她而言,跟著一個比較大的孩子一起去一個什麼地方,就可以證明她自己也長大了。
儘管我們其實沒有去處。
在這個冬日的星期天的下午,我和南音又一次地,一起出發,去了沒有去處的地方。我們隨便坐了一輛公車,一開始,沒有座位,到後來,座位漸漸空出來,我們並排坐下了。再後來,車上除了我們和司機之外,只剩下一排又一排的座位了。它們靜靜地和我們和平共處,在這種時候,它們才是活著的,我們是沒有生命的東西。
這輛車奔向城外,窗外的景緻漸漸荒蕪,或者說,只有在這個城市的邊緣,還保留著一點我熟悉的,童年時代的氣息。天色漸漸暗了,很多的車輛都開啟了車燈。我在這些錯落的燈火中看見了我爸爸曾經的冶金工程設計院。那是我爸爸魂歸的地方。大伯他們車間裡那些沸騰著的,火樹銀花的高爐就是我爸爸坐在這裡設計出來的。小時候,我以為這個設計院的大樓就是世界上最神氣的建築物。終日出沒著夾著巨大的圖紙和繪圖器械的成年人,出沒著所有我認識的小孩的爸爸。我還以為那就是我長大以後必然的去處。現在我長大了,這棟樓已經這麼破舊。
鄭南音很安靜地抱著我的胳膊,她溫熱的小臉靜靜地貼著我的衣袖,一動不動。從很早以前,在她能看出我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像這樣,跑過來,緊緊地貼著我。那一年我十歲,我剛剛搬來三叔三嬸家。那時候三叔家住在那個他們現在想要送給我的房子裡。十幾年前它是個新房子,整日散發著粉刷過後的氣息。我就在這些嶄新的氣息裡徹夜無眠,整夜整夜,睜著眼睛到天亮。你見過十歲的重度失眠患者嗎,我就是。只是我還不懂那叫失眠,我只是覺得既然大家都睡了,但是我還睡不著,這就是錯的。
來三叔家的第一個晚上,我洗好了自己的襪子,把它晾在浴室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過我應該這麼做,但是我就是無師自通地認為,這是必須的。有水珠滴落下來,一滴一滴,滴在潔白的地磚上。這讓我手足無措了,我很慌張地想著我是要找個東西先擦地,還是先把襪子拿下來重新擰一下。那段時間,每天,每天,那些往下滴的水珠都在這樣折磨我。之後,我鑽進被子裡,等待司空見慣的無眠之夜。
後來有一天,深夜裡,四周歲的南音悄悄溜到我屋裡來,我要她回去,她不肯,非常執著地鑽到我的床上。一片徹底的黑暗中,只有她身上那種牛奶和水果的氣味真切地提醒我這不是夢。她的小手和小腳像花蕾一樣,輕輕地貼著我的身體,她說:&ldo;哥哥,我要你給我講故事。&rdo;她總是在我東拉西扯,亂七八糟的故事裡安然睡去,呼吸的聲音像花瓣一樣嬌嫩,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信任。夜晚的南音,完全不是白天裡那個驕橫,任性,蠻不講理,動不動就哭的小丫頭。黑夜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把她變得那麼乖巧和懂事‐‐儘管這一切都只是發生在我看不見她的時候。
&ldo;哥哥,還沒有到站嗎?&rdo;冬日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