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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致生走了。
在春日某一個陽光正好的早上。
臨走前的那個夜晚,他讓護工把他抱到輪椅上,推到窗邊看星星。
醫院的住院部在老城區,可即使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京棲的光汙染仍舊十分嚴重。了致生根本看不到什麼星星。
護工怕他累著,隔一會便催促他躺回病床:“了先生,等你恢復好了,讓閨女帶你去海邊看星星。我上回看到那個北斗七星,漂亮得勒。”
等恢復好了?
他都已經是將死之人了,等不到那一天了。
但了致生沒有反駁,只是笑了笑,說:“我看過最漂亮的星空,在沙漠裡。”
荒無人煙,星月為伴。
那是他人生中難得的愜意時光。
要是有機會,他不想去什麼海邊,只想魂歸沙漠,在那些刻滿歲月痕跡的石窟裡日復一日地清理沙縫。
——
了了到病房時,了致生已經躺回了病床上。他合上雜誌,放到手邊,問了了:“接到你媽了?”
“接到了。”了了先看了看監護儀上了致生的各項資料,這才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慢喘氣:“她國際航班倒了很久,我看她太累,就先安排她去酒店休息了。”
了致生沉默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又問:“這麼久沒見,你和她相處得還好嗎?”
“很好啊。”了了衝他笑了笑,讓他別擔心:“我又不是刺蝟,逮誰扎誰。”
了致生被她逗笑,咳嗽了兩聲,沒再多問。
那一晚,他很沉默。
和之前急著教會她各種道理,安排後事時不同,他安靜得像是一個逐漸停擺的鐘,連同經過他的身邊時,都能感受到時間在慢慢的停滯。
了了直到後來才想明白,不是了致生預知了自己的生命盡頭,在安靜等待。而是他已經安排好了所有他要做的事,正從容赴死。
他一貫優雅,這種優雅不僅限於表面上的儀容儀表,而是刻在骨子裡的行為習慣。
即使他病入膏肓,也依舊會叮囑了了,給他在床頭上養一捧花。病房裡鄰床的病友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零零總總,換了一波又一波。
他總能微笑著,在晴天、雨天或者雪天等任何一個他喜歡的天氣裡,點上一爐香,修剪花枝。
他對了了說:“生重病就是走在懸崖上,不能恍神,不能猶豫,更不能害怕。可人的本性是很難克服的,只有找一些喜歡做的事,才能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我還想活著。”
除此之外,他沒有再給了了留話,只是牽住了她的手,像那年在南啻,冒雨來接她時一樣,那樣充滿了力量。
強作用的藥物早已令他千瘡百孔,他已經很久沒能這麼用力地握緊她。
了了感受到他似乎在和自己道別,那一刻,她整顆心被揪緊,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知道了致生還在聽著,她語
速很慢地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我有一天做夢,夢見我有好多個前世,每一世我都孤苦伶仃的。直到我遇見了一個小和尚,他讓我做好事攢福報,這樣死後就可以用生前積攢下來的功德兌換一個願望。我攢啊攢,攢了很多很多,直到第四世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爸爸。”
“可惜,那一世不那麼太平。我很小就要跟著你練武習槍,抵禦流寇。你無數次把我從戰場上抱起,帶我回家。在我十八歲那一年,樓峋領著兵馬抵達了我們的地界。”了了說到這,自己也笑了:“我一定是認識的人太少了,連樓峋在我夢裡都有角色。”
了致生雙眸緊閉,語不成句,只能斷斷續續地提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跟樓峋打了一架,雖然誰也沒贏,但我成了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