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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雖然都發生在一天中最為黑暗的時辰,卻恰巧被不遠處一個躲在草垛中避寒的小乞丐看了個滿眼。他雖然稚氣未脫,但常年的行乞生活卻令其飽經世故,他藏身在草垛之中,緊緊捂住嘴巴,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喊出聲兒來,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直到這群人走的遠了,遠處的火焰也漸漸熄了,他才從草垛之中拔出身子,藉著清晨的微光向鎮子裡逃去。回到鎮子之中,他便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向其他乞丐詳述了一番;其他人當然不知這位老者的來歷,只道又是清兵藉機殺人,致使一個無辜的百姓受難。然後來加入的成瘸子卻清楚其中的原委,也曉得箇中的厲害,他生性懦弱,混跡在乞丐之中更使他感到自卑與恐懼,故而並沒向別人吐露心中的痛楚,只能將滿眼的淚水強嚥進肚子裡,繼續打探麻三兒的訊息。
講至此處,成瘸子略微頓了頓,他本想再敘敘別後之情,卻眼見麻三兒的面色由白轉紅,繼而又由紅轉白了。他知道這孩子性格執拗,生怕他乍聞噩耗有個一差二錯,忙叫一名乞丐快去弄些水來。然而水還沒有弄到,麻三兒卻已兩眼上翻,無聲無息的摔倒了。
他彷彿落入了漆黑的夢境裡,周圍沒有光,也沒有任何動靜,只有無盡的黑暗彷彿要將他牢牢吞噬。他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佇立了很久,才看到遠方有了一束光亮,在那耀目的光影裡,他彷彿看到了師傅在向自己招手。他大喜過望,一邊吶喊著,一邊拼命朝那束光狂奔。他想拉住師傅的手,向他述說別人是如何誣衊他已死了,卻怎麼也跑不到近前,只是覺著胸口像炸裂一般的痛。這股痛感如同電流,漸漸傳遍他的周身,繼而又化成一陣難以描述的滾燙之感,燙得他幾乎就要吼叫出來了。他突然睜開雙眼,卻在朦朧中看到幾個人影正在眼前忙碌著,而那鑽心的痛楚卻更加明顯了。終於他開口叫了出來,只聽一個聲音說道:
“妥了,這孩子死不了了。”
又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我說老九啊,我讓你救他,可也沒讓你傷他呀。你看你把他的胸口都弄破了呀!”
只聽另一個聲音說道:
“嗨,頭兒。能救活就不錯了,哪能顧得了那許多。”
吵嚷間,一股冰涼的泉水已經順著麻三兒被撬開的牙縫灌了進來,麻三兒被水嗆了,不禁大聲的咳嗽起來,繼而又掙扎著坐了起來。他用力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自己依舊坐在樹下,周圍還是那群乞丐,眼前的一個老乞丐正在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自己。他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兒,急忙低頭去看,見自己的前胸已被別人的雙手搓得通紅,有些地方因用力過猛,竟然還滲出了絲絲鮮血。
看到麻三兒醒過來了,在場的眾人都鬆了口氣,成瘸子輕拍他的肩頭,對他方才的反應表現出無聲的理解與讚揚,但只有蹲伏在對面的老乞丐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驚異的發現,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那原有的稚氣與陽光正在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陰鬱與憤怒,他的雙眼沒有圓睜,卻投射出懾人心魄的光芒,凡是被這道光掃中的人,都不由得忌憚起來了,更有甚者已經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開去。成瘸子和麻三兒相處多年,所以他並未感到詫異,只是抬手哄開眾人,說了些大面兒上的寬慰話,便將麻三兒拉扯起來,一同向著林中的宿營地走去了。
所謂的宿營地,不過是流民臨時搭建的草房與蓆棚罷了,待流民走後,這裡便成了乞丐的棲息之所了。他們將牆壁及屋頂上的破洞修繕一新,又在外牆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泥漿,使其看上去足以抵擋嚴冬的寒風了。屋內的地上則鋪設了厚厚的乾草,一些破碗及爛罐子胡亂地堆放在牆角,周圍既沒有被褥,也沒有傢俱,卻足可以成為臨時的避難所了。
成瘸子先將麻三兒扶進屋內,讓他在稻草上躺好,又去屋外將埋在地下的紅薯與土豆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