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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段往事,方覺依舊沒有過多表情。
在江別秋眼裡,方覺一直是個寵辱皆忘、波瀾不驚的人,喜怒哀樂都藏在皮囊之下。現在想來,之前在子夜區,方覺因為他注射破曉而發怒,應該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
但也正是因為方覺不會隨意展露憐憫,他才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方覺。
可江別秋沒想到的是,回憶與回憶碰撞之下,方覺竟也回了一段屬於他的往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放到了江別秋手上,說:「我以前住在盒子裡。」
「嗯?」江別秋一愣,「盒子?」
方覺:「這個盒子的名字叫『你該做的事』。」
他出生在炎熱的月份,按照古地球的四季演算法,那個季節應該叫夏天——正值異能人與普通人火熱交戰的時代。
在戰場上出生,面對無數死去的同胞以及人類無法窺見的未來,張雨庭就把名為「責任」牢籠重重扣在了方覺的身上。
從那時開始,方覺的生命就不屬於自己。
「你應該肩負起人類的未來」,「你不能輕易地憤怒與悲傷」,「阿覺,你不要任性」……
直到他踏入戰場。
方覺作為主力軍的後備力量,被對方切割戰線,落到最後。超強度的負荷下,方覺憑藉著自己的強大,獨自在腥風血雨中撕開了一條口子。
敵人一面驚詫於方覺的力量,一面被前方的主力軍擊得節節敗退。
如果不出意外,方覺將殺出重圍,回到主力軍的隊伍裡。
如果不出意外……
這個意外是,精神閾值。
世界是公平的。當別的哨兵陷入精神過載需要嚮導安撫時,方覺能面無表情地走進汙染區;而當他觸發精神閾值,沒有一個嚮導能救他的命。
他摔下戰艦,神志不清地滾落進廢墟里。失感與超感雙重夾擊下,平日裡以冷靜聞名的最強哨兵,卻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可誰也說不清,為什麼在戰場上,會出現一個弱小的嚮導。
方覺用僅剩的意識如此想到。
接下來,就是一段漫長的安撫。
處於精神閾值中,方覺對外有感知,但無法動彈。那個小嚮導很弱小,但很乖,精神體……看不清,但個頭很小——這是方覺唯一的記憶。
方覺十五歲,雪球還未長大,那個小個子就陪著雪球度過了每一個趨近消散的時刻。
「我精神海特殊,能夠匹配的嚮導少之又少。當他為了救我,強行和我精神結合時,我以為他會死。」方覺輕笑了下,「但他沒有。」
小嚮導看著孱弱,但很堅韌,甚至幫助那時的方覺重新回到他的單人戰艦。
離開的時候,方覺醒了。
短短十數年,方覺都把自己裝在貼滿「你該做的事」的小盒子裡,生平第一次,他產生了「我想」的心情。
我想救他,我想帶他回去。
「我帶著傷回去,告訴母親,那片區域裡還有活著的人。」方覺說,「母親卻說,不用管他,一個嚮導而已,死了還會再有,但戰爭不能輸。」
「……」江別秋動了動嘴唇,「那,你回去了嗎?」
方覺面色淡淡:「回去了,但他沒等到我。」
他不顧張雨庭的反對,從盒子裡掙脫出來,重新回到那片有小嚮導的戰場上。可在途中,他們之間的精神連結就斷了。
精神結合不比身體結合,微弱的連結一斷,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而被動切斷精神連結,只有一個原因,一方死亡。
方覺的第一個「我想」,被殺死在戰爭勝利後,草長鶯飛的春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