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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懼之事終究到來。想來這才是太子今夜傳召真正目的,壓到此時,終於發作。
上方傳來的聲音慢條斯理,斂著冰霜般的凜冽:「既然吳太醫如此高明縝密,還請為孤看看,這盒中的藥渣,同藥方上所寫,是否一致?」
那方髹漆灑金的檀木小盒,摔得距吳秉齋有段距離,他膝行過去,顫巍巍將盒子拾在手中,卻已無開啟的必要。
藥方同藥渣,自然是不同的。他叮囑過瀲兒,務必仔細處理掉藥渣,也相信瀲兒不是這般大意的人,除非早有人起疑,且手段更高一著。
他想起診脈後,被江姑娘支開的那名婢女。他們的對話,恐怕盡數敗露。
思索這些已太遲。過分寂靜的殿內,吳秉齋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冷汗順著額際滴落的啪嗒聲響。
最終他闔目道:「一切皆是微臣的主意,同江姑娘無關,是微臣為報答定北侯大恩,擅作主張。微臣聽憑殿下處置。」
裴策顯然並未相信「與江姑娘無關」的拙劣說辭,卻沒有追究這一點,只冷笑了一聲,一字一字道:「你說,孤該如何處置?」
那般森冷的怒意,如重山壓頂而來。吳秉齋毫不懷疑,太子彼時當真對他動了殺心。
他長長叩拜下去,心似墜入淵底,不敢言語一句。殺意分明已如利刃逼上他的喉管,卻最終被太子按捺下去。
吳秉齋不由揣摩,何等理由足以讓太子收斂殺意?令人驚愕的一念莫名冒出來——難道是顧念江姑娘,不願她傷心?
巨製掐絲琺瑯方夔紋落地燈染開滿殿清冷,沉穆嗓音如宣判,透著漫不經心,緩緩落下:「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孤命你救治一人,他生,你生;他死,你死。」
吳秉齋慢慢抬頭,望見裴策輪廓分明的下頜,利落如鋒刃。小心問道:「不知殿下要微臣救治何人?」
裴策眉目浸染清冷輝光,矜然慵聲道:「你不是要報恩麼?那人正是你恩公之子,江寄舟。」
吳秉齋一愣。人皆道江寄舟畏罪潛逃,失蹤於押解返京途中,吳秉齋卻始終篤信其中另有隱情。他想不通,為何人會到太子手上,但能救治恩公之子,於他是大幸。
吳秉齋恭敬虔心,長長叩首:「微臣拜謝殿下恩典。」
他聽到上首那道聲音再度輕淡響起,於燈火中飄搖:「你可知真正大錯在何處?」
吳秉齋伏地泥首,肅然道:「微臣不該妄圖欺瞞殿下。」
裴策輕輕揉了揉眉心,嗓音清倦低徐,散在凜冬深殿的夜:「你不該開這種藥,損傷她的身體。」
吳秉齋不由暗暗驚愕,江姑娘在殿下心中竟有這般分量。旋即明白過來,殿下饒他性命,又命他救治江公子,無非皆是為了江姑娘。
他救江公子,卻是為了已故的恩公,為了成全自己一片報恩之心。
思緒籠回血腥瀰漫的屋內,吳秉齋依然跪著,眼前是一襲墨緞袍擺上玄線暗繡的猙獰夔紋。
裴策負手而立,言簡意賅地吩咐:「你只說能不能救,該如何救。」
吳秉齋肅正道:「箭毒已逼近臟腑,此毒並非無法可解,然解藥藥性極猛烈,這位公子此時重傷虛弱,恐難禁受。但若拖延下去,毒入肺腑,亦迴天無力。是否用解藥,還請殿下決斷。」
裴策神情清寒,問:「若用藥,你有幾成把握?」
吳秉齋垂首斂目,掩下沉痛,極力平靜答:「不足三成。」
裴策頷首,片刻,漠聲擲下一句:「那便用藥。」
吳秉齋心下沉重,叩首領命。
這時,有一隨侍匆匆入內,向李穆低聲稟報了一句什麼。李穆面色為難,看向裴策,躊躇道:「殿下,奴才有要事容稟。」
裴策轉身,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