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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挺喜歡裴熙,見他從雲端落入泥裡,本就頗為憂心。但她是嫁進來的媳婦,不比丈夫和女兒有著天然的血脈優勢,嫡親侄子又在這裡,為不讓秦恪覺得她指手畫腳,之前就沒有插話。如今見裴熙不但分發金錢,連姬妾都分了出去,便關切道:「若有一二可心的,還是讓她們暫居此地吧!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接她們也不遲。」
自打知曉裴熙的妻子羅氏貪圖富貴,不肯與夫婿同甘共苦之後,沈曼就對裴熙十分憐惜。在她看來,婢妾雖討厭,裴熙的髮妻也沒多討人喜歡,若裴熙覺得暖心,留一兩個姬妾伺候也無妨。總不能讓裴熙一直跟著功利的妻子過,日子好就夫婿什麼都好,日子差就打雞罵狗,指桑罵槐吧?
聽見沈曼說出這般類似慈母的關切之語,姜略和沈淮對裴熙在皇長子一家的地位終於有了個確切的認識,不由嘖嘖稱奇,沒想到這麼個萬人嫌的角色居然投了皇長子一家的眼緣。偏偏裴熙「不知好歹」,沈曼話音剛落,他便搖了搖頭,無所謂地說:「不過是使錢買來的奴婢,服侍得好是應該的,讓她們呼奴喚婢,吃穿不愁也就罷了,豈有端成半個主子的道理?兵士們勞累一場,得些美人服侍,天經地義。」
他用輕描淡寫的態度說著冷酷無情的話語,本該讓人覺得狠辣涼薄,卻恰恰搔到了沈曼的癢處,也說到秦恪的心坎裡。
秦琬望著裴熙,用力攥緊雙手。
你看,縱我身為階下囚,我依舊是許多人的主子,操縱著他們的生死和命運,你也要拿出氣勢來。要知道,長安肯定有很多不長眼的人,會拿你生長在流放之地,沒有嫡親兄弟,不懂生活方面的禮儀來欺辱你,那又如何?你是堂堂正正的聖人嫡孫女,除了對聖人彎腰之外,又有誰有資格讓你低下頭?
人這一生,汲汲追求的,無非「名」、「利」。欲將取之,必先予之,就如現在,裴熙先發制人,予以金銀珠寶,妖嬈美人,便可立於至高地,籠絡人心,為自己謀取利益。
要做到這一點,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歸根到底,一要捨得,二要投其所好。在武夫、粗人的眼裡,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比不上明晃晃的金銀珠寶,更比不上攬在懷中的溫香軟玉。在姜略眼裡,好東西固然要緊,卻不能冒著得罪皇長子和洛陽裴氏的風險拿。故裴熙身陷囹圄,依舊能操縱局勢,實在令秦琬佩服得緊。只見她順著裴熙的思路和提示,對姜略說:「聖人文治武功,澤被天下,我等恨不在長安,無緣聆聽聖訓,此番回京……」她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歸心似箭亦不足以形容我們如今的心情,還望姜將軍襄助一二,路上全力前行,縱有停靠,亦不見任何外人。為安全計,也不能將夾帶任何東西。」
裴熙望著秦琬,眼中露出一絲讚許。
太子一死,聖人便大張旗鼓地召回長子,不知多少人將秦恪當做下一任儲君。可想而知,這一路上,定有無數人想盡辦法黏上來,攀附討好,打算在未來帝王面前露個臉。
秦恪本就是個不怎麼會拒絕的性子,若是官員拜會,投其所好,十個裡頭總有一兩個能進門的。即便如此,也太過招搖了些。
莫說局勢未明,就算局勢明瞭,秦恪真做了太子,那又如何?他們寒微的時候,這些人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未有半點照拂之心,憑什麼現在他們貼上來,秦恪就一定得回應?
姜略本就為這件事頭疼,見秦琬主動提起,秦恪又不住點頭,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這麼大的事情,秦恪和沈曼竟任由女兒拿主意,沈淮自然明白了自己該如何與「表妹」相處。只可惜有裴熙這麼一位不是兄長,勝似兄長的鬼才珠玉在前,秦琬對沈淮實在談不上很親熱,不過礙著父母,又打算聽聽長安局勢,這才勉強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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