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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那些搜刮百姓膏腴,卻昏聵無用,忘卻根本,甚至暗中阻撓有志之士者,他實不能容忍。
尤其眼下,晉室君臣間,早已忘了過去的恥辱。
他飲下杯中酒,道:「不錯,可他們都忘了,北方的土地,本是屬於漢人的,那裡尚有無數同胞仍受胡人欺壓,每年曆經千難萬險南下的流民數以萬計。他們更忘了,北方的胡人佔了中原,也不會覺滿足,若不厲兵秣馬,明日晉人便要亡國。」
孫寬聞言,笑中更多了幾分敬重:「手握權勢富貴,還能體恤北方流民,還能憂心國祚者,少之又少。私以為,這便是當年的崔大司馬,為人追捧也罷,為人嫉妒也罷,皆是因此。崔公生來便居高位,卻時時捨己忘我,未嘗有一日忘卻受苦的百姓。
「觀其他士族,便是看來頗具野心的袁朔,也不過是要鯨吞江東罷了。若有朝一日他要北伐,那也不過是為了藉此揚威,好讓他篡權奪位更順理成章罷了。唯使君,是當真承崔公之志的。
「我自認無這等宏圖與韜略,唯願使君日後得償所願。日後若我力所能及處,定會襄助,絕不推辭。」
說罷,又是仰頭飲下一杯。
他為人素寡言,鮮少這般吐露心聲,今日只因感念郗翰之之恩情,又多飲了些酒,方說了些肺腑之言。
郗翰之聞言,卻是怔在原地,許久回不過神來。
孫寬早已被其他將領又拉去飲酒,他仍坐在遠處,仰目望著天邊明月。
從前他年少時,只仰慕崔大司馬的高潔與胸懷,直至後來知曉其為太后所害,方恍悟,這世上,越是不染塵埃的高尚之人,越是要承受旁人暗中的嫉恨與詆毀,而崔大司馬從來都奮不顧身,願做那個孤勇之人。
他既要承崔大司馬之志向,便也要義無反顧做個孤勇之人。
只是他忘了,與他一同立在風口浪尖的,還有阿綺。
她與旁人是全然不同的。
她雖身在士族,在太后那般歹毒人物身邊長大,卻從來純粹如初,始終秉承著其父的教導與意志。不論是他夢裡那個溫柔順從的她,還是如今這個冷淡疏離的她,她一心支援他北伐的心,始終如出一轍。
她善待僕從,體恤百姓,深明大義,分明是與大司馬一樣無私純粹的孤勇之人。
她本該是這世上最懂他所求的人,又如何會因一點私情,而做出背叛他的事呢?
那時的他,有多麼糊塗,才會因旁人暗中的挑撥,便不再信任她,滿以為將她留在姑孰,即便她孤身一人,也可重回建康士族間,靠著太后與天子的庇護,富貴度日。
可嘆她,早已因為嫁了他這個寒門武將,成了士族們眼中的異類,成了太后與天子眼中再無用處,可隨意擺弄的棋子。
皎潔月色下,他目光恍惚,心口悶痛,只覺虧欠萬分。
周遭篝火冉冉,一片歡欣,卻似都漸漸離他遠去。
他自座上陡然起身,穿過嘈雜人群,獨自上馬,往城中行去。
……
內史府中,阿綺方自崔萱處看過孩子,因崔萱仍未出月,明日不能相送,二人遂又在房中話別一陣,直至月上中天時,方起身回屋。
寢房中,行囊都已收拾好了,戚娘正領著兩個婢子最後清查,她歸來時,恰好將箱笥重都鎖牢。
崔萱本想將先前她作新婚賀禮所贈的財物重還給她,她卻婉拒了。
財物於她,本身外之物,帶回壽春去也不過埋沒在庫中,不如多留此處。
她先往浴房中去沐浴後,便只披了件單薄的紗衣。
這兩日天暖了些,戚娘又早兩個時辰在屋裡燃過炭盆,此刻周遭似燒了地龍一般暖和。
因記掛著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