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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中一時安靜得只聞水聲輕響,眾人正在疑惑,卻感覺船底輕輕一碰,船身輕晃,似碰到了碼頭停靠了下來。
粟特兒迫不及待地起身,還未等停穩,便抬步向著船外走去,一邊嚷嚷著:“到了到了,總算是到了!”
他一把掀開了竹簾向外走去,一抬頭,便看到了一片極高極寬廣的穹頂,繪著藍天輕雲與滿天神佛,周圍一圈如石窟般大小的屋舍,一層層一間間鱗次櫛比,數不清的燈樹燈輪,燈光輝煌到刺目。
他們的船,竟駛入到了室內!
抬眼望去,觸目所及,令他歎為觀止。但最令他驚訝的,便是他走下所乘坐的畫舫,腳上卻是一片柔軟之地。他垂頭一看,他的腳正踩在一片溼潤的沙灘上,腳上的翹頭履竟一半陷入了沙中,踩出了一個腳印。
他驚喜地回身望去,原來他們所乘坐的畫舫,穿過一道拱形的門洞,正從水域中直接停在了樓內一片顯然是人工堆積而成的沙灘上,而這一片沙灘,以及後面的竹林,太湖石堆就的小山,有幾座精巧的亭臺樓閣,還有正中一處極寬闊的戲臺,都被一座極寬廣的拱形大殿包在了裡面,變成一個只有透過坐船才能進去的密境。
粟特兒看明白了這西風樓的建制,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被這宏大的構想與精妙的設計所震撼,一時說不出話。
他的身後,卻有一個身著五彩錦衣,頭纏綵帶的人激動地衝下了船,幾步撲倒在了沙灘上,捧著潔白晶瑩的沙子聲帶哽咽地用著外邦話喊了幾句,一臉又驚又喜。
他見眾人都圍了過來,便起身用不熟練的中原話解釋道:“我是室利佛逝人1,名叫拜幫啼,如今在揚州做金器生意;我的家鄉在南海上的諸島,這樣摻著白貝母的細沙,便是我小時候最常見的……沒數到離家十年,竟在這裡看到了……” 眾人中亦有幾個來自南海小國的嘉賓,亦是一臉驚喜地捧著那些細沙。
一個柔和卻響亮的女聲自假山背後的亭臺中響聲:“拜幫啼,這些細沙是摻著白貝沒錯,不過它可不是來自你萬里之外的家鄉,卻是來自我大唐安南都護府的長州海域!”
眾人皆向那雅緻的亭中望去,卻有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正穿花度柳,笑意盈盈地向著沙灘走來,一頭烏黑的頭髮挽成高髻,戴著龜茲人最愛的高冠,一身茜色藤紋織金錦的半臂罩在金間紅的襦裙外,不覺奢華,只覺得爽利俏皮。
阿宛走到這七十二人前,莞爾一笑,接著道:“我大唐國輻遼闊,這世間物產,莫不出其中……在我大唐人看來,異國最貴重的,不是物產,而是風土人情!”
待阿宛走近,她一張素白如玉的臉上難描難畫的眉眼,鼻樑高挺,長眉入鬢,烏黑清澈的眸子,還有臉頰上兩點金色花鈿,飽滿的珠唇,都被廳中無數的燈樹閃耀到有些不分明,如佛祖世尊身周的寶光一般豔麗到了如夢如幻的地步。
她的美貌,她的豔光,實在藏無可藏。
眾人聽著她的話,都如同著了魔一樣的紛紛點頭,看著她一步步走到眾人跟前。她靈動的眸子一轉,每個人都覺得在看向自己,心怦怦地跳。
阿宛眼波漫過眾人,又微微躬身向著眾人福了一福,啟唇道:“ 在下公孫宛,曾任長安西風樓的樓主,如今到了揚州,因這裡開放相容的民風而感,又有幸得了太原王摩詰的一本《海國志》,便有了集天下七十二國風土人情之精妙處,匯聚於此的想法。”
三言兩語,便道明瞭身份與緣由。
眾人見她不止容貌絕美,待人處事亦落落大方,不由心下歎服,紛紛點頭讚許這眼前所見的盛景。
阿宛聽耳邊紛擾,露出一絲意料之中的淺笑,又高聲說道:“ 今日相聚於此的七十二位賓客,皆是我們精挑細選出來,與天下七十二國密切相關之人。你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