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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實的世界,不是遊戲!那些因為自己暴怒而死的人,不是電腦螢幕上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在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對雷遠大吼。雷遠不想當聖人,更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這亂世中奢談道德,但剛才這樣的行為……他突然醒覺,自己此來,是為了通知民眾們躲避曹軍,是為了保護他們!結果呢?
孫慈之死確實得有人負責,可這與寨子裡其他的人何干?適才寨子裡的人也說過了,此事絕非有意而為,只是某個新來的弓手不知死活。現在數十人因此而喪命,他們都是罪有應得嗎?歸根到底,這場殺戮是因為我雷遠雷續之的命令,是因為我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樣的做法,有何異於曹賊?
雷遠有些後悔。他對自己說,今後決不能如此。
郭竟帶人把放棄抵抗的壯丁和村寨裡的老弱一起趕到石臺前方,等候雷遠處置。他對雷遠說,寨子的首領馮遷,便是剛才喊話的那人,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不知誰動的手,涼得透了。
雷遠看看下方驚恐不安的人們,索然起身。
這種世道,百姓太軟弱可欺,而豪強又太強;豪強之上,又有更強。永勝寨百姓面對寨主的百數十部曲便無力反抗,而寨主的部曲面對廬江雷氏的精兵快馬、堅甲利刃,又如豆腐般任憑宰割;廬江雷氏面對曹公……唉,不說也罷。這一層壓一層的兇殘暴虐,便造成了世上無數的慘劇。
他對郭竟說:「你告訴他們,可以去灊山大營,跟著撤退去南方,也可以留下,都行。隨他們。」
說著,雷遠自顧往來路行去。
郭竟轉頭看了看雷遠,低聲問王延:「你有沒有注意到,最近這幾個月,小郎君似乎變了很多?當初他可是無論怎樣都不願見血的……」
在郭竟看來,雷遠以前那性子,著實失之於柔弱,現在這樣,才算有點武人的剛強兇悍之氣。挺好的。至於因為暴怒而殺幾個人……那有什麼關係?這樣的世道,哪年哪月哪天哪個時辰不在死人?而這些人,縱使不死於雷遠之手,難道還指望在亂世中得享天年嗎?笑話!
既然如此,血債血償又有什麼不對?孫慈是小郎君的親近扈從,難道不比這些螻蟻也似的人金貴些嗎?小郎君的反應理所應然,縱有株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王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鬚,思忖著道:「大概是上過一次戰場以後,被血氣衝擊到了,醒覺了潛藏的性子?畢竟宗主和小將軍都那般強悍,小郎君本不該那麼文弱。」
這樣的推斷可說是毫無實據,但對於郭竟來說,他只是需要為小郎君的變化找個理由而已。於是郭竟連連點頭:「有理!」
雷遠順著來路慢慢地踱步,沒有聽到兩名護衛首領的推斷。
他覺得坐在寨子裡很是氣悶,想換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舒緩下過於焦躁的神經。可是,當他回到適才突入的柵欄附近時,卻發現那名擅自向孫慈射箭的弓手,竟然還活著。
這人在雷遠發起進攻之前,就被同伴們捆了起來,戰鬥進行中,他因為躺倒在地,反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雖然身上染了些血,都是同伴們的。此刻他扭動著被繩子捆牢的身軀,從幾個交疊的屍體下蹭了出來,向著雷遠嘶聲大喊:「狗賊!有種的放開我!我和你拼了!無恥的狗賊!」
這種情況下還敢挑釁,這不是膽子大可以形容,顯然已經怒火中燒,失去了理智。大概適才戰死的人裡,有他的家人或朋友吧,問題是,既然家人親友都依附於寨子,他又為何肆意妄為,主動取人性命?此前被不自量力的狂妄所挾裹,現在又被仇恨沖昏頭腦,這樣人,真的有其取死之道。
雷遠對自己的大動干戈頗有幾分悔意,卻不代表他會對這禍首產生婦人之仁。當此人破口痛罵的時候,雷遠只漠然地看看他,抬手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