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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景疑惑:「咦,這是要搬家?」
秦西訣帶著人往二樓走,頭也不回:「傢俱之前都賣了。」
阮景才想起來,大概是拿去填補那窟窿去了。整棟房屋裡,只留下了基本生活所需的一點傢俱,空曠得甚至有腳步的迴音。
把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里,有家人回憶和氣息的東西一件件送走,秦西訣心裡也不好受吧。阮景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秦西訣許久沒聽到身後的人回話,不由在樓梯轉角看了後面一眼。
阮景的身後,空蕩蕩的家又不可避免地闖進他的視線。
其實在他的記憶裡,有很多關於家人的片段,如同烙印般不會褪色。比如很小的時候,媽媽在午後的花園裡修剪花葉,比如這麼多年裡,父親愛坐在一樓靠窗的位置曬著太陽,用平板看新聞,還有一家人吃飯,媽媽在餐桌擺上好看可口的飯菜……
人不在了,物品的意義又能聊以安慰多久。但這些失去的東西,都在緩慢抽去他對生活的熱情和期待,他知道自己隨著這座屋子逐漸空曠而改變了很多。
阮景跟著人上了二樓,來到秦西訣的房間,這間屋子很大,起居設施齊全,簡約舒適,格局巧妙地從中間劃分出兩個區域,一邊是臥室,一邊放著幾排書架,做書房用。看得出是這棟房子裡秦西訣主要的生活區域了。
他進了書房區域,看秦西訣把書桌上整理好的資料拿了過來,放到緊挨著落地窗,還沒有膝蓋高的小矮桌上,然後在小矮桌下的絨毯上坐了下來。
阮景也跟著盤腿坐了上去。
秦西訣把提前熱好的牛奶遞給他暖身,算作招待。
阮景道謝接過來,心裡嘀咕,怎麼又是牛奶……
秦西訣今天穿了一件略微寬鬆的米色薄毛衣,顏色和毯子有些相近,他低頭翻資料的樣子,讓阮景莫名覺得有點毛茸茸的柔軟。
屋裡的空調溫度不高,是能驅散寒冷又不會暖到讓人打瞌睡的溫度。落地窗不停沾上晶瑩的雨珠,遠處雨絲綿綿籠罩,如煙似霧一樣茫茫裊裊。
輔導課在這樣的氣氛下進行得很順利,兩個多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阮景因為太過專注,結束時動了動,才發現一直盤著的腿已經麻了,不由後仰倒在絨毯上。他盯了片刻天花板,忽然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的秦西訣。
「那個,你當初沒有想過把房子賣了嗎?」
如果賣了,也不會上學還要兼顧打工這麼辛苦。
秦西訣聞言,動作頓了頓,忽然看了他一眼,他懂阮景的意思。
「你的想法和父親一樣,當初他也是這麼說的。」
父親檢查就已經是晚期,但前後拖了很久,積蓄花得差不多了,生意場上的夥伴也要來幫忙,被父親拒絕了,他不想再治了,病痛拖得他太累了。而叔叔伯伯那裡也墊付了醫藥費,父親臨終前還清醒的時候,告訴秦西訣把房子賣了,重新買一套平層,剩餘的錢還完債,還夠支撐他成長裡的每一筆費用。
秦西訣當時未置可否,直到後來也沒有照做。
阮景一愣,忽然明白了,秦西訣又怎麼會捨得。不然也不會在之後一邊學習一邊拼命賺錢了。
秦西訣那時在睡不著的深夜一遍遍計算,才做出一份賣了傢俱,去打工還債的計劃表。他把熟悉的物品明標價碼,一件件從自己身邊送走,把自己也變成一件可出售的商品。
一向冷靜的他做下了最不理智也最辛苦的決定。
但房子是父母兩人辛苦打拼來的,那時欣喜地組成一個家,後來用溫馨的記憶一點點填滿它。他沒了家人,也沒有太親近的朋友,如果到最後自己走得太久太遠,沒人等他,也無所謂歸途,那至少還有一個地方,能夠拿來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