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煙煙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大司空徐懷常這才抬起一直低垂的頭顱,炯炯目光筆直掃向孟守文身側挺立筆直的葉增。他此刻面色沉著而略微驕然,再開口時聲腔已轉為高昂,語氣中更是帶了諫臣那特有的狠辣和不留餘地:「王上豈不知——武將可亂國!」
「此話何解?」
「葉增出身獵戶之家,不聞兵書、不通國典,當初不過一邊軍大將,而王上竟授其統率京畿戍軍之重權,又以其獨領淳國南面五大邊營,使其上可凌天威、下可御萬卒,國朝故事中何曾有過這等先例!而葉增既得王上倚重,竟自怙寵僭妄,屢屢進勸王上修武備、繕兵甲,全然不顧仍對淳國虎視眈眈的天啟裴氏及瀾州三國,又為了十萬北陸戰馬而唆使王上與蠻族鄂倫部聯姻締盟,終是招來今之大禍——晉國奉天啟之詔出兵進犯淳國北海疆域,此等駭人訊息,王上以為摒退眾臣,臣等便不會知曉了?而邊疆戰報,王上不詔眾臣廷議,卻獨留葉增一人於殿上商議,此又是何理!」
言畢,徐懷常再度肅容叩首,高聲道:「臣等以為王上今之行思,全為葉增所惑,乃視家國大業為兒戲。臣等奏願王上倚信於國中忠臣,勿效庸主所為,切防武將生亂!」
跪在左側的大司徒陶詢亦叩首而道:「當初北蠻遣使來議締盟一事,臣等當廷諫諍不可,然竟不為王上所採信;其後王上一意孤行,與鄂倫部大王子於宮中歃血為盟、又派人持節迎回了那個連話都不能說的蠻族下等女人,卻不知今日會再陷淳國於戰亂之中!倘使王上當初聽信臣等之言,又豈會再次惹怒天啟、徒招北疆禍事?」
隨著他們的進言一聲高過一聲,孟守文的臉色亦是一層接一層地黑了下去。末了他倒未作色發怒,亦未即時言語,只是撇過眼看了看身旁的葉增。
葉增此時意態鎮定,臉上一如平日般沒甚麼表情,令人完全分辨不出他此刻是何情緒,唯有那一雙眼黑得明光徹亮,使睹者心生寒意。
片刻後,他緩緩抬腳,向前邁出一大步。
這一步竟驚動了跪在丹墀上的三位重臣。他們不由自主地抬眼,順著面前男人膝下的玄甲細葉一路向上望去,探過那一片片菱紋金銀甲飾、腰間漆黑的扣帶、外形簡樸卻質感非凡的佩劍、鱗狀編綴的鍛錏,最後直通那一雙黑亮的眼。
那眼中的肅冷之意令他們微微凜然,一時竟欲後退避之。
然而葉增卻未再上前,只是原地轉身,面向孟守文單膝落地,一言不發地解下腰間佩劍、卸去頭頂鐵胄,隨後聲色平穩、一字一句道:「臣身負王上重恩,忝掌軍中重權,雖日夜不敢驕恣,然終有疏漏之行。臣今願受三公劾謬,不再自辯,任聽王上發落。」
這一番話似是請罪,然而他的目光神色中皆是堅悍,所行亦為武將面謁王上之禮、而非臣下待罪伏叩之狀,儼然並未真以自己為負罪之人,反而更像是不欲孟守文在此刻當廷為難、徒受不納諫言之名的忠懇之舉。
果然此舉更加激怒了三位老臣,引得他們登時怒目相對,而先前一直未曾張口的大司馬鄧甘此刻終於直身揚首,手持象笏鏗然道:「今國逢此戰禍,全因與北蠻聯姻締盟,王上當即刻遣使將鄂倫部公主送歸北陸、修書以表淳國欲與鄂倫部裂盟之意,如此方可令晉國再無出兵之由,而還淳國北疆以太平!至於葉增,其為人驕悍無羈、其性情峻毅剛急,又屢屢僭位上言惑主,為一己私慾而致王上於不德之地、致淳國於戰亂之中,如此不臣之輩,王上豈可一再重用之!臣奏請王上罷葉增天翎軍指揮使、五大邊營制置使之銜,遣其南迴邊軍,永不得詔回京中敘用!望王上明鑑!」
其餘二臣亦紛紛隨之道:「望王上明鑑!」而後再度齊齊叩首,伏在殿上悲慟大號。
殿外天色漸黑,昏暗的殿中唯一一盞點亮的宮燈此時已近油枯,那微弱的火苗隨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