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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對她道:「有勞了。」語氣較先前的生疏冷漠已鬆緩了不少。
這一絲改變足以令霍塘喜出望外。
她抿抿嘴唇,收斂了情緒,從醫具中取出數枚銀針,以火燎過,又準又快地扎入葉增身上數穴,然後再將一把氣味苦辛的藥草點燃,以手持之,謹慎而緩慢地逐一燻過穴上銀針。
與往日裡的乖張多言不同,她這一回竟是罕見地沉默著,從頭到尾皆慎而又慎,下手仔細非常。
須臾,葉增只覺一股熱流竄過脊骨,湧入四肢,周身蒸出一層薄薄藥汗。
之前仿若披壓重物的身軀於一瞬間恢復如常,他再度試著抬臂——毫無阻礙地握住了懸於榻側的長劍。
「此前我身不能動,是你用藥刻意所為?」葉增緩緩坐起身,問霍塘道。
霍塘點頭承認。
「何必如此?」
霍塘微微思忖後,如實向眾人做出瞭解釋。
……
當初雖為葉增拒絕,但她仍舊在為他療治毒創的藥中做了手腳,為的便是不辱所奉醫門之命,窮盡己力,以鍛「名將之血」。
然而藥侵入血,尚需藉由秘術輔以星辰之力,以引動墟、荒二神之古印,喚醒體內之「暗識」,以達至臻之肉體。
此雖名「名將之血」,卻無關乎血統,無關乎天賦,靠的是以卓絕的醫術與秘術對肉體施與鍛鍊,靠的是以超拔的武將意志引燃心底最深處的荒之碎片,借神之力,踏上力量巔峰。
然欲借荒神之力,必先放棄自我之精神。
而一旦將精神盡數壓制、全然忘卻自我,人必將陷入毫無意識的癲狂之中,於戰場上將與殺戮機器別無二致。
這又將違背衍雨醫門欲鍛名將之血的初衷。
因此霍塘在一開始便留了一份藥引未入,相對應的,她需葉增在喚醒「暗識」之時竭力保有一分自我之精神,以犧牲肉體不達「至臻」為代價,換得十全清明神智於戰場之上。
而想要達到這般效果,必須經過不斷的嘗試與自我搏戰,而這能否真的成功,則全看葉增的毅力與意志可以到達何等的境地了。
但她卻未能找到機會提前告訴葉增這一切。
在距離葉增前軍八十里的地界,她所在的輜重營被瞿广部下燒掠一空,她本人亦被抓走,被迫跟隨均軍一路轉戰。其後淳軍夜襲均軍大營,葉增親策兵力北上誘敵,瞿廣在探得淳軍行跡後率全軍前圍釁戰,而她則被拋與傷病之卒留於後方。
因均軍大出,戍卒懈怠,她趁守衛不備,將身上僅剩的一些用於製作麻藥的曼羅草捻碎丟入飯食中,待其半昏半迷之時,奪馬便逃。
雷雨之中她心急如焚,因知葉增用藥後尚未經她以秘術貫引,於是格外擔心風雲不測。
然而意外終是發生了。
當日她躍馬馳入二軍戰場,打眼望見的便是一槍橫擋萬餘敵眾、爆發神力後卻已失去自我意識、全然不辨敵我的葉增。
於是她奮不顧身地近前,極力想要挽回這因她而鑄成的後果。
在使針令葉增短暫昏迷後,她檢視了一番他身上深重的傷口,立刻就明白過來——在生死之際,敵將的最後一擊成為血引,誘醒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殺戮本能,而她在此之前埋下的種子瞬時被引爆,有如烈火沖天,怒意殃殃,又如江河陡落,渺漭洶洶。
因大戰未畢,她不敢令葉增昏迷過久,只得以醫力勉強牽託著他的神智,雖使他能夠如常治軍,卻難保他在未盡休養調復之前不會再次失去意識、行狂暴之舉。
此後數日,淳軍連捷、進逼天啟的訊息陸續傳來,而葉增則在重傷之中率部勉力南進。至天啟被克,淳軍各部列陳城外,葉增遂令封城門、俟王駕,而她見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