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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間,靜默無語。一向吃飯聒噪的商橒也習慣了儒家的這些規矩,只有在墨家的時候還能和盜蹠嗑上幾句。由於飯菜好吃,又有她許久不曾吃到的大米,所以她也就沒再抱怨沒能喝到酒了。
飯後張良問她方才的話是哪裡聽來的,商橒興致勃勃地說:“我們家鄉的……”說完這句話還不忘用眼角的餘光去瞟顏路,“是不是三師公也覺得這話簡直就是千古至理?不浮一大白真的很對不起這麼多的聖賢?嘿嘿嘿……”
張良不置可否,商橒最終也沒能如願喝到酒,倒是唱了一段李白的《月下獨酌》——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十五、烏凌
時日已步入盛夏,小聖賢莊清晨時書聲朗朗,然而商橒卻還懶在床上不肯起來。掌門伏念也算是給足了她這個外來客的面子,表面上她是這裡的弟子,實際上她可以算作這裡的客人,來去自由,並不會像其他弟子一樣恪守儒家禮教。
昨日她央著顏路今晨一定要喚醒她,因為今天早上是顏路上課,她一直沒有機會聽他撫琴,這樣大好的機會她才不會錯過。結果很不巧的是她昨晚又睡晚了,讓習慣熬夜的她早睡還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比早睡還痛苦的,那自然要屬早起了。
顏路站在榻邊喊了她許久也不見她動靜,無奈搖搖頭,只能放輕腳步又離開。等他下課回到淇澳居時,沒想到這丫頭還在睡。儒家不得晝寢,這偌大小聖賢莊能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來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上次沒喝到丁掌櫃的那壇酒,讓商橒鬱悶了許久。顏路很好奇她一個小姑娘怎地對酒就那麼的熱愛,丁掌櫃釀造的酒非為醉人之酒,商橒酒量不好,又喜多喝,不到一會兒就開始打擺子,可是看她的眼神就是澄澈的,她人雖醉,心卻不醉。
那日飯後,她不死心地又跑去了丁掌櫃那裡,依舊是在那一片濃綠中,穿著一身儒服,散了一頭青絲,臉上是酒醉的嫣紅。顏路蹙眉看她,她卻嘻嘻而笑。
舉著陶杯,她說:“先生……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這麼喜歡喝酒罷?”
顏路想拿開她手中的杯子,覺得以後有必要跟丁掌櫃說一下,以後只要是商橒到訪,一定不能再給她酒喝。商橒這次倒是極為靈巧地躲過了顏路的手,她傾身微微轉了一個圈,儒服的下襬輕飄飄地打著旋兒,她將半個身子倚在顏路身上,陶杯中的酒分毫也未灑出,她一口飲下後才將杯子隨意扔在了草叢裡。
順手拿了一旁斜放著的二胡,拉起了顏路從未聽過的曲調。
與《空山鳥語》不同,這次曲風明顯暗沉,這樣暗含憂愁的調子,讓顏路想到了蕭的聲音。簫聲幽咽,又有幾人能不訴離殤?
這首曲子很短,商橒像仍杯子一樣也把二胡扔了,她靠著顏路緩緩又跪坐在了那張精緻的案几上,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拍打著案几的幾面,頓了一會兒,眼中似有迷離淚光。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阿橒。”顏路將商橒倒在他懷裡的身子扶了起來,抬起她的臉,手指輕柔地拂去她頰邊的淚水,就像拂去一片落葉那般優雅。他沉穩的聲音讓商橒覺得是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安心的,他說:“阿橒,你還有我。”
商橒的淚在這一刻決堤,顏路越拂,她的淚就越多。她將臉埋進他的白衫裡,一頭的青絲已不再如當初一般託著她的臉,而是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垂下,她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聲音帶著哭泣的顫抖,斂住了心神,說:“是我沒用……”
顏路扶著她的肩,將猶自還帶著一點倔強的臉從他的懷裡托出,她的眼睛很好看,顏路一直都這樣覺得,就像夏夜裡閃耀著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