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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罵人,”顧之澤委委屈屈地說,“你嫌棄我就直說。”
李潤野大笑起來,笑完了,深深地凝視著顧之澤,慢慢地說:“之澤,我愛你。”
顧之澤帶著李潤野的吻入睡,第二天是被項俢齊扇醒的。
“十分鐘收拾利落!”項俢齊沒有多說一個字,而顧之澤則想炮彈一樣衝進衛生間,八分鐘以後他把就放在床邊,隨時準備就緒的攝影包背到肩上跟著項俢齊衝了出去。
一輛只能容納7個人的小麵包停在門口,裡面已經密密挨挨地擠了十幾個人了,鐵塔項俢齊伸手左右一扒拉,愣是在門邊給顧之澤扒拉出一個站腳的角落。兩人剛把氣喘勻了,車子就轟的一聲響往前竄了出去。項俢齊扯著嗓門用阿拉伯語喊:“沒關門!”
司機喊了一句:“真主,門是壞的!”
顧之澤兩隻腳卡在一個椅子腿兒裡,小半個身子懸在車外,隨著顛簸飛奔的車子無助地亂晃,全身的著力點都在兩隻手上,他死死地攥住車門口的一根立杆,心裡無比懷念諾瓦爾的那輛沒門的小吉普。
項俢齊藉著這會兒空當告訴顧之澤,昨天政府軍炮轟時擊中了一輛載滿平民的卡車,今天*武裝藉口“報復”,炸了一座清真寺,裡面有正在做禱告的一百多平民。倉促之下根本來不及安排,不知道是那個新聞社的人找了輛破車,大家就都一擁而上了。
半小時後,車子停下來,顧之澤兩隻手都快沒知覺了。車裡的各國記者迅速跳下車四下裡跑向還在冒著黑煙的清真寺。
顧之澤跟在項俢齊身後跑,滿地的殘磚爛瓦,還有散落的帽子、鞋子、書包、經書等等,越接近清真寺的廢墟,越能聽到淒厲的慘叫和痛哭聲,還有人已經哭不出來了,只發出一聲聲乾嚎,撕心裂肺。
轉過街角,前方有無數的人在往來奔跑,從倒塌的牆體下挖出一具具焦黑殘破的屍體,還有血肉模糊的人影在痛苦地打著滾兒。顧之澤腳下一個踉蹌,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低頭看過去卻是被炸飛的一整條大腿……
顧之澤停下腳步,茫然又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到處是鮮血、到處是屍塊,各種人體組織飛散在骯髒殘破的街道上……整個世界都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和硝煙味,嗆得人幾乎窒息。他聽到無數人在尖叫,無數人在哭泣,還聽到無數個聲音在喊:呀哈里胡,默罕尼賈,阿拉,庫亞思。
這句顧之澤聽懂了,臨行前李潤野教了他很多遍,這是一個神的名字,傳說這個神會帶來人間的和平與幸福。
可是眼前的地獄讓顧之澤產生了強烈的恨意,他忽然間仇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為什麼會有戰爭,為什麼會有死亡,為什麼會有神,為什麼會有以神的名義進行的殺戮!
項俢齊跑了幾步,忽然發現顧之澤定在了原地,他扯開嗓門喊一聲,把顧之澤從短暫的恐懼和憤怒中驚醒。顧之澤發著抖望向項俢齊,項俢齊惠揮揮手裡的相機,告訴他“跟上”。
顧之澤深深吸一口氣,在滿胸腔的硝煙味和血腥味中繼續往前跑跑,他開啟鏡頭蓋,拍下睜大眼睛望向天空,卻已經毫無氣息的孩子;拍下跪在路邊把嘴唇一遍遍貼上兒子的臉,試圖吻醒他的母親;拍下向天空伸出雙手,無助地聲嘶力竭地高喊真神的名字,眼睛裡卻流不出一滴淚的婦人……
如果要給眼前的畫面起個名字,那一定叫做“絕望”。
顧之澤站在人世間最絕望的地方,他第一次如此痛恨戰地記者這個職業,但是他依然義無反顧地一次次衝向廢墟,拍下那些讓他終生噩夢不斷的照片,他知道,戰地記者就是要讓世人看到戰爭的冷酷和無情,這就是他們反對、制止戰爭的方式。
路透社的一個記者匆匆跑過來,看到顧之澤後停下了腳步:“你哭了?”
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