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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戀地蹭了蹭她的心口,耍賴似地,「開心就好。」
「只是民極身體太虛,我總不放心。」薄暖嘆了口氣,「太醫說他畢竟是早產的孩子,這幾個月很危險……」
「我會延聘天下名醫來給他治病。」顧淵輕聲道,「你不必太過勞心,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好的。」
「阿母曾對我說……」她的聲音遙遠而安詳,「如果你愛一個男人,最好的證明,就是為他生一個孩子。」說著,她自己卻先笑了,「你看,我連這樣的苦都為你受了,你還擔心我不愛你麼?」
他沒有再言語了。只是抱緊了她,緊緊地,宛如嬰兒依偎於母體,水乳-交融,再沒了距離。
趁著皇嫡子顧民極的滿月宴,顧淵將廣元侯薄安召回了朝,仍舊拜為大司馬大將軍,卻並不讓他領尚書事,外朝一應奏疏,全由中常侍孫小言直接傳達天聽。輿情鼎沸,道皇帝疏遠老臣,而專信宦官,顧淵便當沒聽見。
與此同時,詔書特下,立皇子顧民極為皇太子。
顧淵站在床邊,看阿保給顧民極罩上一層又一層的華麗衣衫,彷彿富麗堂皇的繭。才一個月大的小孩,已經是眉眼分明,他總懷疑這不是真的——自己當真就這樣「造」出了一個人,一個與他一樣的人嗎?他想伸手去觸碰他,去感受他,卻礙於外人在場,拉不下臉子。
那阿保卻是諳熟人情,笑道:「太子殿下可乖了,陛下想不想抱抱他?」
他一怔。他——抱?抱——他?
然而阿保已抱起了顧民極遞往他懷裡,「陛下小心著些,扶著他的頭。」
顧淵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按著阿保的說法膽戰心驚地護著孩子的頭臉,低頭打量著顧民極。這孩子成日成日地生病,也不哭,也不說話,真是讓阿暖操夠了心。孩子的眼睛裡像是藏了兩汪水潭,清澈地倒映出他歪歪斜斜的影子,面板嬌嫩得吹彈可破,他已讓詹事用最輕軟的布料來做衣裳,卻還是生怕劃傷了他。這種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心情,就是做父親的心情麼?
他微微惘然。為什麼他的父親,卻不是這樣對待他的呢?
顧民極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愣愣地看著這個男人。「哎喲殿下,可不興咬手指的啊……」阿保連忙將他的手指頭掰出來,他扁了扁嘴,彷彿要哭了一般,頓時讓顧淵有些慌了,卻聽顧民極掙扎著嚷出了一個字:「不!」
顧淵心頭一沉,求助地望向阿保。他的孩子,不喜歡他的懷抱嗎?他感到深深的失落,好像有一條細線懸住了他的心,被人猛地一拉,便是難言的抽痛。
阿保初時也未明白,但聽顧民極不斷地喊著:「不——不,啊,不……」阿保睜大了眼,驀然反應過來:「殿下在喚阿父呢!」
☆、89
「什麼?」顧淵驚了,竟是手足無措。
阿保笑了起來,這天家的父子,原來也同民間一樣啊。「殿下在喚陛下『阿父』,陛下不應他一聲麼?」
顧淵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彼沒有哭,睜大了眼,一下下不屈不撓地喊著:「不!不!」
明明只是嬰兒頑劣而破碎的亂叫,可是聽在他耳裡,卻真是越聽越似一個「父」字啊……便算是阿保騙他好了,他也覺得開心。
他終於笑了,容顏清朗如玉山,「我在這裡,阿父在這裡,乖。」
顧民極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好像要碰碰他的臉。他不由得低下了頭任由兒子蹭著自己,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便是為了這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他也願意永遠坦然地肩著這一整座江山。
長安城北。
襄兒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一間屋舍,捂著鼻子躲過道上骯髒的雪水,敲了敲窗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