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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兒低著頭,她不知道睢陽有什麼,但她已看懂了太后在方才那恍惚的一瞬,眼眸中透露出的脆弱的迷戀。她在睢陽,一定埋藏了很多很深的記憶吧?
孫小言輕聲道:「太后,容小的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天下,自先帝崩逝時起,便已經落入安靖公的懷裡了。不管他會不會真的篡逆,宣室閣上那個小孩子,都是收不住人心的……」
薄暖咬著牙道:「那又如何?這是子臨的江山,子臨不在了,我便要替他守住!」
「太后您忘了,」孫小言悄悄挑起了眼簾,「仲將軍還在雲州,他手底還有十萬兵馬——安靖公這會子既然要將您趕出去,您不妨將計就計……」
薄暖臉色微變,眸光一瞬千幻。
孫小言幾乎有些不忍心去看她此刻的眼神。當一個人明白地知道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全天下,於是便將萬事萬物在她的掌心裡一個一個地取捨時,就會有這樣的眼神。
如臨深淵,明明滿懷恐懼,卻又隱露興奮。
她要報仇。
天邊殘陽漸漸吞噬了長安三宮的巍峨陰影,皇太后的輦輿儀衛緩緩行出了皇城門,薄暖帶了寒兒,任由車馬搖搖將自己帶離了那片深不見底的吃人的宮闈,彷彿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那裡,再也找不回來了。
皇太后出巡睢陽,路途雖遙遠,也必要保證十分的舒適。然而路上卻總見到饑民哀哀的眼神,縱然羽林郎在前肅清道路,他們也常疲弱得挪不動身子。有一些郡縣令長已經管控不住轄內大亂的局勢,所能擺給她看的只有一條乾淨的道路,而在這條道路之外,闔州百姓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每每攥緊了車窗上的木欞子,才能以指甲上尖銳的疼來磨鈍一心的抽痛。這就是子臨心心念唸的江山,它已經千瘡百孔,縱然薄昳是神仙再世,只怕也救不回這個世道了。
睢陽郡的郡守府移到了北城。皇太后親臨郡治,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大貴重之事,睢陽郡守全家都俯伏在府前跪候了一整天。薄暖自車中下來,扶起陳郡守顫抖的身子——
她知道他為什麼顫抖。因為他也不知道面前的這個皇太后還能做多久的皇太后,也就不知道自己這個郡守還能做多久的郡守。
她和顏悅色地道:「辛苦太守了。本宮想到自己過去的那間茅舍中休息。」
陳郡守一呆。過去?茅舍?他怎麼都沒有聽說?
「本宮是來省墓的,陳郡守不知道麼?」她溫聲道,「本宮的母親,也就是安靖公攝皇帝的母親,正葬在本宮當年的小院之中。」
陳郡守回想著那道突如其來的詔命,「可是,先帝已下令將您的母親移葬在舊梁國的王陵,所以下官以為您會先去梁宮……」
薄暖的神情猶端得冷靜,但她的嘴唇白了。
子臨……原來還做了這樣的事?
不,不能再想了。
她的手指刺進了掌中肌膚。
「本宮還是先去當年的小院看看。」她努力平復著呼吸。
皇太后輦輿還未到,三百羽林郎已當先將北城的這座小小院落團團圍住。薄暖下車時,便見到一片甲冑兵刃的寒光,不自主皺了眉,「讓他們離我遠點。」
「太后,這可不行。」寒兒小聲道,「您可再不能出事了……」
薄暖心頭一凜,看向那邊甲冑肅穆的封蠡。她不再多說,由寒兒相伴,邁步走入了這小小院落。
☆、107
薄暖推開門,立時倒抽了一口氣。
房中赫然一盞青玉五枝燈,正是梁宮的舊物——陳郡守倒是會現搬。
青玉五枝燈的光芒清幽地灑落,盈盈地將這小屋寡淡的陳設照出了一層朦朧的麗色。還是那簡陋的小床,還是那散落在地的竹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