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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一直走,一直走,呼嘯的風雪浸沒了他赤紅的衣影和如墨的長髮,茫茫一片蒼白天地之中,他的身形是那樣地瘦而孤冷。薄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未能顧及路徑,只是盲目地跟隨著他。她覺得這樣也很好,這樣,她的心是安定的。
他始終都是她的方向。
他走到了思陵封土的正南,長長的司馬神道蜿蜒無盡,站在神道的上方,面對那一塊冷硬的石碑。
石碑上唯有二字,「思陵」。
顧淵立在碑前,雪花飄落在他的肩膀。「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說了什麼話?」
薄暖安靜地凝注著他,「我說,當今陛下是一代明君,大靖國祚綿長,百姓安康。」
顧淵不再做聲了。風雪愈加張狂,覆在碑首的蟠龍上,彷彿一種諷刺。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再度開口:「我在等薄三動手。」
她輕輕「嗯」了一聲。
「他若還有幾分血氣,這時候便該動手了。」顧淵抬起頭來,雪光將他的臉龐折射出炫目的光華,好像山巔冰雪之中的凜冽神君,「他若還有幾分血氣,便該直接來找我。」
薄暖想了想,「那些民變兵變,會不會出自他的手筆?」
「不會。」顧淵卻回答得很肯定,「薄三不是拿天下百姓開玩笑的人。」
薄暖靜了,「那他求的是什麼?」
「正名。」顧淵回過頭來,發冠上珠旒輕晃,目光如刃,她呆了一呆。他卻已舉步,走到東南角的那片土地上站定,對她微微一笑,「看,它長成了。」
薄暖微怔,似乎是被他的笑容眩了眼睛。他站在風雪之中,身畔是一棵與他同高的杏子樹,枝幹遒勁,雖在嚴寒,連半片葉子都不見,卻依舊筆直地挺立,對開春之後的花繁果茂深信不疑。
他們曾經執手一同栽下的樹,此刻已長成了。
「這是杏子樹,種在先人冢邊,能保子孫之福。」
「誰的子孫?」
「自然是陛下的子孫。」
「我和誰的子孫?」
回憶紛湧而至,當年那個冷漠乖戾的少年,此刻已是億兆所仰的帝王。她上前一步,他擁她入懷,這動作熟練而自然,好像他們本就應該這樣擁抱在一起,從不分離,絕不分離。
仲隱奉旨,乘夜離去,回城稍加安頓,便帶上父親仲恆和蘭臺圖籍徑發雲州。
顧淵帶著薄暖在甘泉宮內長定宮歇了三個晚上,待到郊祀完畢,卻忽然決定宿在思陵邊安成君舊屋舍,一切從簡。
陸容卿守陵之時,曾在這屋舍四周種下許多花草,風雪之中,自然是凋零淨盡。顧淵特讓聶少君與陸容卿入內來,四人圍著暖爐扯了不少閒篇,不似帝王貴胄,反而如尋常百姓一般,兩兩膝頭相碰,十指相扣,眼底眉梢,都流露出無法避忌的留戀。
顧淵抿一口酒,微微笑道:「開春便給你二人辦喜事。」
陸容卿羞澀低首,聶少君卻是喜形於色:「謝陛下!」
薄暖柔聲道:「待表姐忙過了大喜事,我再向表姐討教弈棋之道。」
陸容卿笑道:「你身邊就有個最善弈的,怎來找我呢?」
薄暖挑眉看了一眼顧淵,想起當初與他玩六博卻輸了個乾淨,撇了撇嘴,「他不好玩。」
顧淵劍眉微斜,「朕怎麼不好玩了?」
「你不讓我。」薄暖囁嚅。
對面兩人聽了,呆了一呆,而後便大笑起來。聶少君酒後壯膽,拍了拍皇帝的肩膀:「閨房之中,還是讓著女人的好!」
顧淵笑得意味深長,「朕何時不是讓著你了,阿暖?一向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薄暖越聽越臊,再也受不了那邊兩人的目光,噌地站了起來,「我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