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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澄明,彷彿亙古不變冷漠的天顏。重重殿宇,森森魅影,縱有燈火照耀,他也看不清楚。
他便安步當車地走到了清合殿。
梅慈得了通報,自眠夢中驚醒過來,匆忙披戴一番便去接駕。初春的月輝冷冷然灑落庭中,帝王玄黑的衣袍映著積雪的光,目中是一種她不能理解的沉痛。
「臣妾……請陛下安。」
皇帝中夜到訪,她實在惴惴不已。
顧淵上前一步,劍眉微壓,低聲道:「是不是你?」
梅慈愕然抬頭,「陛下要問什麼?」
顧淵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頜,將她整個人都狼狽地提了起來,目光如刀鋒出鞘,呼嘯過尖銳的風聲,「連太醫都不知道,阿暖用安眠的藥物,是會殺死孩子的!」
梅慈呆住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辯解——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這樣會殺死太子;第二反應是哭訴——她是真心為了太子好,只因為她也希望皇后能對阿澤好;然而,再停得半刻,她的心便涼透。
是啊,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適合做那殺害太子的兇手呢?
她是先帝的寵妃,她的孩子原本可以坐上承明殿裡的御座,而這一切,卻都被眼前的少年搶去了——不管是為了她的過去還是未來,她要下手殺死顧民極,都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她閉上了眼,眼前便浮現出一張言笑晏晏的面孔。他喚她阿慈,他給她溫暖,他借了她的手,兵不血刃地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好毒辣的手段,好縝密的計劃,好險惡的用心!
「朕有兩件事情問你。」見她這樣態度,顧淵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你只需選擇回答一件,朕便饒你。」
「陛下請講。」梅慈平靜地道。
「你要麼告訴我,是誰指使了你。」顧淵咬著牙根,冷漠的月光將他的臉色洗成了慘痛的白,「要麼告訴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梅慈目光微慟,抬頭,顧淵的眼神裡既有無邊的痛切,也有無邊的希冀。他一定是希望自己選擇第二個問題的吧?
可是她卻只能搖頭。
她連此藥可以殺人都並不知曉,又如何知曉救人的法子?
顧淵驀地趔趄了一步,而後又立刻站直了。寒風侵來,中庭月寂,他悲哀地轉過頭去。
「你背後的人是誰,你也不肯說麼?」他的聲音哀沉。
梅慈一字一頓地道:「臣妾自迷心竅,萬死不足以蔽妾之辜,請陛下賜妾死罪。」
「死?」顧淵突兀地笑了一下,「你們真是出息,一個個都知道拿死來威脅朕。朕難道不知,死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
梅慈咬著唇剋制淚水,不說話。
顧淵的冷笑彷彿中夜淒清的哭,「朕不會讓你死的!——孫小言!」
「奴婢在!」
「將趙王太后下掖庭獄拷問。」顧淵冷冷地道,「朕就不信,逼不出那一個名字!」
☆、95
大正四年六月丙辰,皇太子顧民極夭折。
第一場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了,晶亮的水滴匯成了珠簾,敲擊著沉沉的宮門和瓦簷。灰的染成了黑,紅的染成了赭,藍的染成了青。漫天縞素的影裡,薄暖呆呆地跪在小床前,而被褥已冷,孩子已被人抱去,放入了更加冰冷的沉木棺槨之中。她有些難過,更多的卻是惶惑和恐懼,她總是在想:真的嗎?我的孩子真的走了嗎?他真的再也不會哭、再也不會鬧、再也不會叫阿父阿母了嗎?
就算這個孩子從出生起就一直在生病,她也從沒想過他真的會就這樣離開自己。他大約只是被人抱去別的地方玩了吧。她想。興許是去承明殿看他的父親了。他的名字取自《周官》,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