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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連忙跪地請安。
文太后目不斜視地走過,逕自坐在了顧淵案邊的尊位上,「今晨的朝議,本宮聽聞了。」
顧淵欠身道:「母后來得正好,兒臣正與周夫子商議此事。」
「吳鏗既彈劾薄安,你便秉公從事,貶了薄安便是;緣何還升了薄安的官?」文太后的話音很慢,語氣卻咄咄逼人。
顧淵沉默片刻,「是母后讓吳鏗出頭的?」
文太后的臉色白了白,鎮定地道:「不錯。」
「腐儒。」顧淵冷冷地道。
「你說什麼?」文太后驟然抬頭。
「朕說他是腐儒!」顧淵騰地站起身來,「黃河斷流,是薄家人治理;匈奴來使,是薄家人應對;流民起事,是薄家人戡亂。朕且問你,吳鏗那種只會紙上談兵、指桑罵槐的腐儒,如何去與功名赫赫的薄氏五侯相比?」
文太后一拍桌案,沉聲道:「子臨,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后!」
顧淵冷笑,「母后但凡能找出一個姓文的人才,朕便立刻換下一個姓薄的。母后,能麼?」
文太后面色青紫,「你忘了你表舅文堅?你成日讓他治河——」
「朕正想說!表舅治了兩年的黃河,水患仍不平息。」顧淵冷冷地道,「不知表舅府上,已屯了多少救災銀?」
文太后瞠目,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拂袖便去。
顧淵望著母親的背影,眸光漸深。周衍也欲告退,被他喊住,「周夫子。」
「臣在。」
「蘭臺的人,有多少是陸黨?」
周衍怔住。抬起頭,對上皇帝深不可測的眼。
「陸黨」,這是一個已經封禁了十多年的詞。十餘年前曾經權傾朝野的陸氏早已族滅,誰還敢聲稱自己是陸黨?
然而周衍卻畢竟沒有太大的驚訝,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回答:「約計半數。」
「仲恆是不是?」
「仲大人曾經是孝愍太子的太傅。」
顧淵點了點頭,忽而又道:「陸氏還有遺孤在嗎?」
周衍回答:「只有思陵那位孝愍太子妃,以及……薄侍中與薄婕妤。」
「朕聽聞那位太子妃成日閉門蒔花,不問世事。」
「確然如此。」
聽聞今日陛下歇在宣室殿,薄暖心中鬆了口氣。她入宮數日,還未熟悉未央宮地形,回頭問宮婢寒兒:「宮中有哪些好玩的去處?本宮想明日去走走。」
寒兒想了想,「滄池那邊有一大片林苑,婕妤或許喜歡。」
林苑?她心中暗暗叫苦。母親只說「未央宮長生樹」,然而偌大的未央宮,夏日裡池木繁茂,找一棵樹,談何容易?她央寒兒給她畫了一幅未央全圖,便坐在案前琢磨起來。
過不多時,卻聽見外間有人通報:「陛下宣召薄婕妤往宣室殿侍寢。」
孫小言的聲音。她心中猛一咯噔,立刻道:「說我睡了,不去。」
寒兒很怪異地瞥了她一眼。她知道寒兒在想什麼:從古到今,從沒有妃嬪這樣拒絕皇帝的吧?然而她正研究著明日的路線,已頗有幾分不耐煩,寒兒只得往外面道:「回孫常侍,婕妤已經歇下了,不若……」
「陛下說,婕妤今晚不去,會後悔的。」孫小言的話音促狹,悄悄往寒兒手中塞了一樣物事。寒兒走回來,將那東西交給薄暖。
薄暖一看,驚得險些摔脫了它。
那是一枚年深日久的習字簡,那上面的字她再熟悉不過,那就是她自己的字——
反反覆覆,都是「薄」字與「陸」字。
她陡地站起身來,「給我更衣!」
「我還道你不會來的。」看著薄暖盛裝華服地出現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