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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政大臣未定之前,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結伴登門,力勸崔珩坐上攝政王之位,輔佐幼主。崔珩敬謝不敏,在這幫老臣第二次登門拜謁時,直接請他們吃了個閉門羹。
輔政大臣定下之後,崔珩被封為定遠侯,手中兵馬盡數保留,負有戍邊攘外之責。對此,崔珩並未推拒。於是,獨立在外的天曜城城主,成了大魏半個臣子。為表隆恩,皇帝在墨陽城裡物色了一座極盡奢華的宅院,同時賞賜的還有奇珍異寶若干件,婢女僕役百餘人,好讓崔珩在皇城中有個安逸舒適的歇腳地。
崔珩看也沒去看一眼,局勢一穩,立即動身回到了天曜城。其實,不管有沒有定遠侯這重身份,大魏有難,天曜城都會義不容辭地傾力相助、赴火蹈刃。
這是他對蕭珏的承諾。
時光如白駒過隙,倏忽而逝,轉眼已是三年之後。
這三年裡,薛採的足跡遍佈西域南疆。卸下報恩的重負後,她第一次領略到世界是何其的廣袤遼闊,人生是何等的千姿百態。她遊歷了風光如畫的南詔,然後翻越崇山峻嶺,輾轉到了萬裡金沙的西域。綠洲中興建的國家風土人情與大魏迥然不同,再尋常普通的事物也能勾起她的興趣。
見識得越多,薛採的心境越開闊。
從前,她一門心思鑽進報恩的殼裡,無論別人怎麼勸解,一概置之不理,而且自有一套說辭。後來,她親手把那堅硬的殼給打碎了,天光乍洩,生門頓開。
那枷鎖是她自己套上去的,一切出於本心,自然無怨無悔。而枷鎖一除,她看清的是別的不知何時已經生根發芽的東西。
就像一個人埋首往巷子深處走,兩側高牆聳立,觸目所及皆是單調相似的景物,以為這就是人生的全部,不願被任何雜念幹擾。當花枝越過牆頭,探入小巷時,甚至不願深究,拿起剪刀就剪了個乾淨。可是某一天,高牆被推倒了,耳目不再閉塞,這才驚覺此心無垠,高牆之外已有花種生根發芽,難以拔除。
她到底是遲鈍了一點,後知後覺了一點。
因而,這三年於她而言,既短暫又漫長。
她一刻不停地在山川戈壁間遷徙跋涉,沿途風物新鮮有趣,應接不暇,但都不足以驅散夜幕降臨時潛入腦海的畫面。
離開燕林村前的最後一幕,周而復始、迴圈往復地在她眼前上演。
剛開始做噩夢那會兒,她魔怔了幾日,整天神不守舍,甚至不敢在夜裡睡覺,怕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崔珩在軍械庫門前吐血的畫面。
她想,長此以往這樣下去恐怕連她也得嘔出一口鮮血來。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那麼幾次,場景顛倒,換她在斷石焦木形成的廢墟中不知疲倦地挖掘,指甲蓋整個兒掀起了,十指鮮血淋漓。隨後,她抱著面目全非的崔珩,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原來,活人吐血會牽動五臟六腑,身體每一寸都疼得厲害。
從夢魘中醒來後,她如往常一般冷汗直流,胸悶氣短,沉甸甸的巨石壓在胸口上方,陰影揮之不去。後悔蟄伏在陰暗的角落,在她疲弱不堪之際,猛然將她擊倒,啃噬她的心臟。
薛採不清楚自己在後悔什麼,除了給崔珩下藥,硬要抹掉他的記憶。
既然戕害恩公的仇敵已被手刃,大魏疆土盡在掌握,那麼,還有什麼事輪得到她來幫忙?借著誤會,暗暗離開,年深日久的,崔珩也會慢慢放下對她的執念,如此不好嗎?
為何會生出一絲後悔?
直到她窺見深藏心底的秘密,方才大徹大悟。她擺脫不了夢魘,便盤算著回頭去找崔珩,解鈴還需系鈴人。可又不知如何應對崔珩的忿恚,只好當起縮頭烏龜,在夢裡一遍遍和他道歉。
時間畢竟是治癒創傷的良藥,漸漸地,她也有幾分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