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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互相輪著打,胖太監和高太監已經先打了小太監和矮太監,因此小太監和矮太監這時已然是忍著疼強撐著,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腰,一隻手再打別人,手勁自然也就不強了。
明朝的太監遍佈天下,規矩卻都是宮裡定下的,責打有九款八式七十二法,最重的是廷杖杖脊,手毒的,几杖下去便取了性命。最輕的是篾片拍臀,猶如父母責打孩童,讓你知痛便了。所謂拍,是相對抽而言。一片下去往後一拖曰抽,一片下去及時抬起曰拍。如果是抽,不到半個時辰屁股便淤腫起來,呈烏黑色,半個月都得趴著,還下不了床。如果是拍,半個時辰後屁股雖腫卻不淤,最多有些青紅,三天便行走正常了。七十二法最留情的責打又數「鴛鴦板」。由於是你打了我,我再打你,鴛打鴦,鴦打鴛,互相留情,便會惜心拿捏手法,雷聲大,雨點卻小,因此宮中太監便起了這麼一個雅名。這也便是四個太監這次受了責還謝恩的緣由。
打得慢,中間空歇時間長,便更不疼些。篾片還在一上一下地拍著,芸娘從外院門中慢慢走過來了。在織造局四年,芸娘也慣經了楊金水打人,但有意讓她親眼看著太監打屁股還是頭一回。芸娘知道雷雨終究要來,因此反而十分平靜,也不看兩邊,只慢慢向臥房門走去。
楊金水還坐在椅子上,兩腳卻已泡在腳盆裡,見芸娘進來便笑。
芸娘站在那裡竟報以平靜的一笑。楊金水反而有些意外,笑容便也休了,直望著她。
芸娘這才慢慢蹲了下去,給他洗腳。
「別價。」楊金水的腳像柱子般踏在腳盆裡,「彈琴的手,金貴,千萬別弄粗了。」
芸娘便又站了起來,在他身邊怔怔地坐下。
楊金水望著她,兩隻腳輪換地互搓著:「沈一石,高翰文。有錢,又有才,風流雅士。跟他們,沒有丟我的臉。」
芸娘兩眼望著地面,怔怔地坐著。
楊金水提起了濕淋淋的腳踏在腳盆的邊沿上:「像我這兩隻腳,踏在腳盆上穩穩的,沒事。可要是踏在兩條船上就不穩了,就要掉下去。跟我說實話,這兩個人,你願意跟誰?」
芸娘慢慢抬起了目光,望向楊金水。
楊金水的目光中竟泛出慈藹:「你和我,假的。再說我在杭州也最多一年了,也不能把你帶到宮裡去。伺候我這些年,也該給你個名分了。就做我的女兒吧。」
芸娘微微一震。
楊金水:「來,給乾爹把腳擦了。」
芸娘又站起,走了過去,拿過腳帕,給楊金水擦腳。
楊金水:「我問的話你還沒回呢。沈一石和高翰文哪個好?」
芸孃的手又停在那裡,人也停在那裡。
楊金水低頭望去,只見腳盆的水面濺起一滴水珠,又濺起一滴水珠。
原來是淚珠從芸孃的腮邊滴了下來。
「是不是兩個都捨不得?」楊金水的臉色陰沉了。
芸娘還是愣在那裡沒動。
「那我就給你挑吧。」楊金水把擦乾了的腳又踏進水裡,站了起來,「跟沈一石是沒有下場的!」
腳一用勁,盆裡的水便漾了出來。
第九章
淳安縣有史以來還沒有駐過這麼多的兵。全是省裡調來的,火把照耀下,盔甲行頭刀槍火銃都閃閃發亮,把個縣衙大坪四周都站滿了!
大坪的正中圍著旗杆用一根根手臂粗長的劈柴架成了一座柴山,下寬上窄,有一丈多高!
柴山上端的旗杆上背靠背捆著兩個人。
——一個是齊大柱。
——一個就是臬司衙門大牢裡那個井上十四郎。
繞著柴山約一丈距離,四面都擺滿了站籠,每個站籠裡都站著一個青壯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