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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翰文神情這才凝肅起來,不禁又坐了下去,等聽他念。
沈一石翻開了帳冊:「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新絲上市,六月,南京蘇州江南織造局趕織上等絲綢十萬匹,全數解送內廷針工局。嘉靖三十九年七月,應天布政使衙門、浙江布政使衙門遵上諭,以兩省稅銀購買上等絲綢五萬匹中等絲綢十萬匹,和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十萬匹,解送北京工部,以備皇上賞賜藩王官員和外藩使臣。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南京蘇州江南織造局同西域商人商談二十萬匹絲綢貿易,摺合現銀二百二十萬兩,悉數解送內廷司鑰庫。註:無須向戶部入帳。」
聽到這裡高翰文驚了,站了起來。
沈一石卻依然不看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本帳冊,聲調依然十分平靜:「嘉靖四十年二月,接司禮監轉上諭,該年應天浙江所產絲綢應貿與西洋諸商,上年所存十二萬匹絲綢悉數封存,待今年新產絲綢湊足五十萬匹,所貨白銀著押解戶部以補虧空。三月,又接司禮監轉上諭,將上年封存之十二萬匹絲綢特解十萬匹火速押運北京,賞裕王妃李侯家。」
高翰文驚在那裡,連呼吸都屏住了。
「就唸這些吧。」沈一石將帳本輕輕放了回去,「按理說,南京、蘇州、杭州,三個織造坊,應天浙江兩省那麼多作坊,每年產的絲綢,還有淞江等地的棉布,如果有一半用在國庫,也能充我大明全年三分之一的開銷。」
高翰文還是屏住呼吸,驚疑地望著沈一石。
沈一石:「可絲棉每年產,每年還缺。今年朝廷又提出每年還要增加三十萬匹的織量,這才有了改稻為桑的事情。聽了這些,大人應該知道怎樣才能當好這個差了。」
高翰文深望著他:「沈先生,你把這些告訴我為了什麼?」
沈一石:「剛才說了,一點私念而已。說句高攀的話,我想交大人這個朋友。」
高翰文又不語了,還是望著他。
沈一石:「昨夜巡撫衙門通告,叫我今天陪大人瞭解浙江絲綢的情形,那時我並沒有想到要跟大人說這些。一番琴曲之談,知道了大人就是精解音律的蘇南那個高公子,我才動了這個心思。記得當年蘇東坡因烏臺詩案下獄,仁宗要殺他,宣仁皇太后說了一句話,滅高人不祥!就這一點念頭,救了蘇東坡的命,才為我們這些後人留下多少千古名篇。大人,不是恭維你,我不想像你這樣的大才陷到這樣的官場漩渦裡去,損了我們江南的斯文元氣!」
高翰文見他說得如此意調高遠,又如此心腹推置,不禁也激動起來:「沈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做什麼?」
沈一石:「浙江官府有鄭大人何大人,織造局這邊有楊公公,這些話原不是該我說的。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大人如果認我這個朋友,我就進幾句衷言。」
高翰文:「請說。」
沈一石:「趕緊讓淳安和建德的災民把田賣了,在六月就把桑苗插下去。成了這個事,大人也不要在浙江待了。我請楊公公跟宮裡說一聲,調大人回京,或是調任外省。」
高翰文立刻凝肅了:「沈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同意巡撫衙門的議案,讓災民十石一畝八石一畝把田賣了?」
沈一石:「箭在弦上,不按這個議案,改稻為桑今年就萬難施行。到時候,朝廷第一個追問的就是大人。」
「如果那樣,朝廷也不要我來了。」高翰文的態度立刻由激動變成了激昂,「高某在朝廷提出了『以改兼賑,兩難自解』的奏議,其意就是為了上解國難,下疏民困。多謝先生擔著幹係把內情告訴了我,但倘若我知道了內情便一任數十萬災民明年失了生計,則高某把自己的前程也看得太重了。」
沈一石:「我說一句話,請大人先行恕罪。」
高翰文:「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