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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董事會開會討論新監事候選人入選事宜,沈怡原本呼聲最高,這時情況急轉直下,眾人對她的看法產生了爭議。
「聽說沈工懷孕了,還是二胎,以後生活重心大概會轉移到照顧孩子上去,還能勝任目前的工作嗎?」
「做監事得跟公司簽無限期工作合同,要是今後老開小差,我們還不好說什麼。」
「她家裡是什麼情況?經濟負擔重嗎?」
「聽說她老公家條件很好,住在奧林匹克花園,還是全款房。」
「我聽說她還在還房貸啊。」
「還貸房是幫她爸媽買的,貸款額度也不高,應該很快就能還清。」
「那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女人生完二胎變數太大了,我們現在選了她,將來是什麼情況還真不好說。」
議論來議論,始終傳遞一個資訊:沈怡生二胎後很可能不再專注工作,公司往她身上投資風險太高。
魏鼎銘知道這齣廷議是魏景浩執導演給他看的,稍後詢問沉默多時的妹夫:「鐵然,你覺得呢?」
他試探得太明顯,催肥著遊鐵然的不快,心想清水下雜麵的事沒必要躲躲藏藏,乾脆亮出本意:「女人嘛,遲早要回歸家庭,沈工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年紀也不小了,就算她自己想幹,今後條件估計也不允許。」
老遊已看出沈怡是衝著股份留在築美的,斷了她的念想,這裡就再無戀戰價值,即使她辭職後不投靠自己,能折損老魏一員大將也不錯。
假如魏鼎銘對沈怡稍做維護,輿論就會一邊倒壓向他,從此把沈怡視作他的寵臣。
他想重用她,卻不願寵信她,這二者有本質區別。重用是長期的穩定的,目的在於利用其才能創造財富價值,並帶有一定保護色彩。寵信是暫時的權宜的,受寵物件有沒有才幹不重要,只要能替他平衡內部勢力,制約打擊對手,所以他也不在意這個人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將來下場如何。
老魏真心賞識沈怡,不打算把她當成弄權的快消品,這時便不能強行推她上火線,迂迴道:「大家的顧慮都很實在,監事選舉關係到公司上市以及今後的穩定,必須慎重。既然沈工個人存在不確定因素,這次就先不入選,保留選舉資格,等下次監事會擴容,再提出來討論。」
最後宋長平獲全票當選,訊息公佈沈怡像捱了個耳光,有點懵但傷勢還不重。之後馬姐捎來的訊息則是一根錐子,深深插進她的心窩,刺了個血如泉湧。
「聽說開會時,小魏董他們都說您生完二胎就會專心帶孩子,把公司當養老院浪費資源。董事長問遊董有什麼看法,遊董也說女人遲早要回歸家庭,您年紀也不輕了,頂多再幹兩年就沒精力了。董事長聽完沒意見,就說大家的話都有道理,您現在變數太大,選您做監事太冒風險。」
在正式比賽中使用性別歧視做裁判標準,竟能在社會環境掩護下邏輯自洽。
沈怡像十年寒窗的考生,跋山涉水趕到考場卻因沒有準考證被拒之門外。
她付出了艱辛努力,也取得了驕人成績,最後只為一句「女人遲早要回歸家庭」失去本該得到的權益。
難道這就是女人根深蒂固的弱勢?被釘死在社會規定的角色之上,永遠沒資格與男人公平競爭。
心亂得雞飛狗跳,當天她在下樓梯時走神失足,連續翻滾十幾級臺階重重摔在水泥地上。落地時意識十分清醒,一陣鈍痛恰似植物開花般自小腹擴張開,她預感那剛剛長成胚芽的胎兒大概保不住了,歉意和輕鬆相互拉扯著趕超了其他情緒,靜靜眺望旋轉的天花板,呈現令人匪夷所思的平靜。
從救護車轉移到醫院急診室,不久接到流產診斷書,連夜做完清宮手術後,她像破布口袋攤在了病床上。